“今”字的尾音带着奇异的震颤,旁边一面显示着未来都市的镜面中,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如同积木般坍塌,又在坍塌的尘埃中,迅速“生长”出唐宋风格的亭台楼阁,但那些亭台楼阁的材质,却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合金与透明的合成材料。
过去、现在、未来的壁垒,在这低语声中变得薄如蝉翼,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林煜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的时间感知开始错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未央宫的血色、龟兹的乐舞、月氏遗民惊恐的面孔……这些记忆的碎片仿佛要挣脱时间的束缚,同时涌入他的当下。他必须全力运转【国士无双】的灵觉,才能勉强维持住自身意识在时间线上的锚定。
禽滑素的情况同样不妙,墨家机关术同样讲究时序与步骤,这否定古今界限的低语,对她技艺根基的冲击尤为猛烈,她布设在周围的几个辅助机关,已经因为时序逻辑混乱而冒出了青烟。
就在两人心神摇曳,几乎要被这否定时空界限的低语瓦解抵抗意志之际,那空洞而宏大的声音,汇聚了之前所有的诘问,发出了最终、也是最核心的宣告——
“万物……”
交叉口内,所有镜面的影像,无论正在崩塌还是重组,无论来自过去还是未来,都在这一刹那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仿佛整个【千镜回廊】都在屏息聆听。
“……当通途!”
“途”字如同一声开天辟地的敕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轰然炸响!
“咔嚓——!!!”
交叉口内,数面巨大的镜子应声而碎!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碎裂,而是其内部映照的时空景象彻底崩溃、混合!长安的街市与星际港口重叠,敦煌的飞天壁画上流淌着数据流,昆仑山的雪水与异星酸液河流交汇……所有的影像、所有的时空碎片,都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搅拌在一起,化为一片色彩混沌、毫无逻辑可言的、正在不断扩张的“通途”背景板!
那面位于中央的圆镜,波纹剧烈荡漾,其中的异化节杖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瞬,那顶端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仿佛满意地凝视着这片它亲手促成的、否定了一切界限的“杰作”。
低语声渐渐消散,但它的意志,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这片迷宫的核心,也回荡在林煜和禽滑素的灵魂深处,不断侵蚀着他们对“秩序”与“界限”的最后认知。
禽滑素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心神受创的迹象。她看向林煜,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煜缓缓抬起手,擦去唇边因抵抗低语而咬出的血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冰冷之下,是如同被亿万根针穿刺般的警醒。
节杖的低语,已昭示了其主的最终目的。
而这“万物通途”的尽头,只能是……所有意义彻底消解的虚无。
节杖那否定万界的低语余音,如同附骨之疽,依旧在镜像迷宫的每一寸空气中震颤、回响,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们对“界限”与“秩序”的认知。交叉口处那数面巨镜崩碎后形成的、不断扩张的混沌“通途”背景板,像一块巨大的、流脓的疮疤,昭示着此地法则的彻底沦陷。
林煜强行压下脑海中因时间感知错乱而翻涌的记忆碎片,以及那“万物通途”宣言带来的虚无诱惑。他右眼的计数器数值居高不下,发出持续而尖锐的蜂鸣。必须尽快找到穿过这片迷宫,抵达核心的方法。他试图集中精神,再次运用那源自【道痕】的、对“凿空”意志的直觉,来规划前进的路径。
然而,【孤家寡人】的业债,在这极端的环境下,被催化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冰冷的隔阂感不再仅仅是情绪上的疏离,而是化作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任何形式“联结”与“依赖”的强烈排斥。当禽滑素靠近一步,指着侧面一条尚未被混沌完全吞噬、镜面相对稳定的狭窄通道,提出协同探查的建议时,林煜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伸出的手。
他的动作迅疾而突兀,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戒备。眼神冰冷,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厌烦。
“不必。”他的声音干涩,斩钉截铁,“我独自探查更快。你在此警戒。”
禽滑素的手僵在半空,她清晰地看到了林煜眼中那层陌生的冰霜,感受到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她张了张嘴,想提醒他此地凶险,独自行动无异于送死,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收回了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这是业债的影响,并非林煜本意,但这理智的认知,并不能完全抵消那被同伴骤然排斥所带来的刺痛与担忧。
“小心。”她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
林煜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身形一闪,便独自没入了那条他选定的狭窄通道。通道两侧的镜面映照出光怪陆离、不断变异的景象,但他心无旁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前方路径的“稳定”与“贯通”趋势上,试图完全依靠自己找到出路。这种孤身犯险的决绝,在业债的扭曲下,竟带来一种扭曲的、掌控自身命运的冰冷快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