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
曾经的霸王雄师,如今被困在这片低洼之地,如同陷入沼泽的困兽。汉军连同诸侯联军,数量十倍于楚军,如同铁桶般将垓下围得水泄不通。韩信布下的十面埋伏之阵,层层叠叠,环环相扣,不再给楚军任何正面冲锋、发挥其野战优势的机会。营垒之外,是望不到尽头的敌军旗帜与闪烁的兵戈寒光;营垒之内,是日渐减少的粮草、疲惫不堪的士卒,以及那弥漫不散、越来越浓的绝望气息。
项羽的中军大帐,不再有往日的喧嚣与霸气。他独自坐在帐中,玄甲上沾染着连日血战的污迹,天龙破城戟斜靠在案边,戟刃上的血槽已然干涸发黑。帐内没有点太多灯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如同岩石般僵硬而孤寂的轮廓。
林煜和禽滑素隐匿在营地边缘的阴影中,感受着这片死寂营地里涌动的暗流。林煜的右眼,那“劫火计数器”传来的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仿佛连计数器本身都要被冻结。读数早已超出了常规范围,只是在疯狂地、无意义地闪烁着红光,预示着目标能量已处于彻底失控的边缘。
项羽周身的苍白光晕不再稳定地萦绕,而是如同紊乱的脉搏般时而剧烈膨胀,时而骤然收缩。那“烛龙鬼瞳”虽然隐没在正常的瞳孔之后,但其散发出的非人威压与毁灭气息,却比在荥阳初次显现时更加浓烈,更加……不稳定。它像是一头被囚禁在笼中的凶兽,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渴望着毁灭与宣泄。
“他在压抑,”禽滑素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压抑得越狠,爆发时就越可怕。”
就在这时,夜幕彻底降临。寒风呼啸着刮过营垒,卷起地上的枯草与尘土。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凄婉悲凉的楚地歌谣,随着夜风,从四面八方,如同鬼魅般飘入了死寂的楚军营地。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日月征战兮麓野荒凉……”
歌声起初细微,如同耳语,随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最终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声浪!那是楚歌!是故乡的曲调,是思念的哀音,是瓦解军心的致命毒药!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歌声如泣如诉,钻入每一个楚军士卒的耳中,敲打着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充满乡愁的心弦。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营地里,死寂被打破。先是低低的啜泣声,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思乡之情,绝望之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楚军最后一丝斗志。他们丢下了兵刃,瘫坐在地,抱头痛哭。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楚歌……是楚歌!家乡都被汉兵占了吗?”
“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败了……我们败了……”
绝望的呼喊与悲凉的楚歌交织在一起,将垓下营地化作了人间炼狱的前厅。
中军大帐内,项羽猛地站起身!那四面传来的楚歌,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他骄傲的灵魂最深处!他听得出来,那不是伪作,那是地地道道的楚音!难道……楚国故地,真的已经……?
不!不可能!
质疑、背叛、失败、穷途末路……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毒液般瞬间注满了他那早已被劫火侵蚀的躯体!那一直被强行压抑的、源自“烛龙鬼瞳”的毁灭欲望,再也无法遏制!
“呃啊——!!!”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帐中炸响!比在荥阳时更加暴戾,更加绝望!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苍白火焰与漆黑煞气的能量冲击波,以中军大帐为中心,轰然爆发!帐篷的布料、支撑的木柱,在接触到这能量的瞬间,不是被点燃,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直接化为齑粉!
项羽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他屹立在废墟中央,头颅低垂,长发无风狂舞。而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
左眼还残存着一丝人类的情感,那是无尽的愤怒、不甘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而他的右眼——那只“烛龙鬼瞳”——已然彻底睁开,并且不再受他控制!它不再是冰冷燃烧,而是在疯狂地、贪婪地汲取着周围弥漫的绝望、恐惧、怨念与死意!苍白的火焰如同活物般从眼眶中流淌出来,顺着他的脸颊蔓延,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焦黑!
“失控了……”林煜心头巨震,拉着禽滑素急速后退。
只见项羽猛地一挥手,并非指向营外的汉军,而是无意识地、狂暴地挥向那些正在哭泣、崩溃的楚军士卒方向!
“烛龙鬼瞳”的目光扫过!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
数十名离得最近的楚军士卒,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在那苍白的光芒中,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汽化消失!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误伤!无差别的毁灭!
“陛下!是我们!是自己人啊!”有忠于项羽的将领惊恐万状地嘶喊,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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