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脸上的神色稍霁,但那份深刻的不屑并未消散,反而似乎因为刘邦这“识时务”的低头而更加固化。他不再看刘邦,转而望向其他诸侯,开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安排接下来的军事部署,划分势力范围。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律令,无人敢提出异议。
在他那纯粹的力量信仰面前,一切权谋、算计、拉拢,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入流。他深信,只要拥有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力”,那么所有的“术”都将是徒劳。这种骄傲,源于他无与伦比的个人武勇和军事天才,也源于他迄今为止无往不利的成功。
“他看不起刘邦。”禽滑素低声道,语气复杂,“并非因为刘邦出身或实力,而是因为……道路不同。在他看来,刘邦所用的,是‘巧’,是‘诈’,是弱者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而他项羽,行的则是‘力’,是‘正’,是强者堂堂正正之道。”
林煜点了点头,右眼的灼热感伴随着项羽那愈发张扬的自信而持续着。“这份骄傲,是他力量的源泉,让他无畏,让他凝聚人心,让他创造奇迹。但也是他……未来的盲点。他看不见,或者说他不愿看见,‘力’有时而穷,而‘术’却能生生不息。他太相信手中的戟,能解决所有问题,包括人心。”
就在项羽颁布完一条关于粮草调配的命令后,一位老成的诸侯王似乎想提出一些补充建议,刚张了张嘴,项羽的目光便扫了过去,那目光中并无怒意,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看待不懂事孩童般的疑惑与不容置喙。
那诸侯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唯唯诺诺的“谨遵上将军令”。
骄傲的种子,已然破土,并在众人敬畏的浇灌下,疯狂滋长。它支撑着项羽走向更高的巅峰,却也为他日后的刚愎自用、众叛亲离,埋下了最深的伏笔。
夕阳将项羽和他的乌骓马投射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笼罩着辕门前匍匐的诸侯,仿佛笼罩了整个天下。苍白的光晕在他周身流转,与落日的余晖交织,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剧性的美感。
林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我们该走了。这颗种子,会自己长成参天大树,也会……自己迎来风雨。”
禽滑素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马背上,骄傲得如同太阳神只般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点了点头,与林煜一同,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愈发浓重的暮色之中。
身后,是项羽定鼎诸侯的喧嚣与荣光;前方,是历史迷雾中,那已知的、注定的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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