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施的石化,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宣告了言语与逻辑在【非攻巨像】绝对法则面前的彻底失效。林煜远远望着那尊沉思的石像,以及石像手中那卷永恒的“子非鱼”诘问,心中最后一丝凭借理论交锋解决问题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禽滑厘等人的悲壮冲锋,惠施的诡辩终局,都未能撼动巨像分毫。这片苍白的领域仍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扩张,将更多的生机与色彩吞噬殆尽。留给林煜的时间,以及这片土地上所有尚存一丝“活气”的事物的时间,都不多了。
他必须潜入核心,找到巨像——或者说,找到墨子——真正的弱点。那绝不仅仅是外部的防御,更在于其内在的、支撑这绝对法则运行的逻辑核心。
凭借着守火人的隐匿之能,以及对劫火能量日益敏锐的感知,林煜开始了一次极其危险的潜行。他不再试图从外部对抗那无处不在的静止法则,而是将自身气息调整到与领域近乎同频的“静默”状态,如同一条游弋在粘稠海水中的鱼,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凝固的人与物,向着那巍峨巨像的基座靠近。
巨像的基座并非简单的岩石或金属,而是由无数精密咬合、缓缓转动的巨大齿轮和刻满符文的金属构件构成,如同一座庞大无比的机关城的根基。在这里,那股源自劫火与墨子意志的冰冷能量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
林煜找到了一处能量流动相对薄弱、结构复杂的缝隙,将身体化为一道无形的虚影,融入了那齿轮与构件交错的阴影之中。
内部并非预想中的实心结构,而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加令人震撼的空间。这里仿佛是一座由冰冷金属与苍白光芒构筑的、无限延伸的迷宫。无数粗细不等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遍布四周,输送着维持领域运转的劫火能量;巨大的轴承如同世界的枢纽,缓慢而精确地转动;更有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苍白光点,代表着一个个被领域“修正”和“管理”的个体信息,在虚空中沿着固定的轨迹流动。
这里,就是【非攻巨像】的内部控制中枢,是墨子那被劫火侵染、追求绝对秩序的意志,与历代墨家智慧、技术相结合后,具象化而成的——机械之境。
林煜在这冰冷的机械迷宫中穿行,感受着那宏大、精密却毫无生气的运转。他的目标明确——找到那个最核心的“驱动源”,那个可能还残留着墨子作为“人”的痕迹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穿越了无数齿轮的回廊,渡过了由能量构成的苍白河流,最终抵达了这片机械之境的最中心。
那里,没有轰鸣的引擎,也没有璀璨的能量核心。
只有一片相对安静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球形装置。那装置由三百六十五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精密锁具层层嵌套、环环相扣而成,如同一个充满了机械美感的、无比复杂的多维迷宫。每一个锁具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颜色各异,与周围纯粹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一股股冰冷无情的劫火能量流,正从这球形装置的核心被抽取出来,沿着那些能量管道,输送到巨像的每一个角落,维持着外部那绝对静止的领域。
林煜瞬间明白了。
这三百六十五道机关锁,并非巨像的力量之源,恰恰相反——它们是封印!
是墨子在被劫火彻底吞噬、将自身与巨像完全融合之前,强行剥离并封存起来的,属于他作为“人”的,全部的情感与记忆!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精神感知靠近其中一把散发着温暖橙黄色光芒的锁具。锁具的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纺车。
精神触碰的瞬间,一段清晰的、带着温度的记忆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一个简陋却干净的茅屋,油灯如豆。年轻的墨子(或许那时他还叫墨翟)伏在案上刻写竹简,眉头紧锁。身后,一位面容慈祥、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正摇着古老的纺车,发出“吱呀吱呀”的舒缓声响。她没有打扰儿子,只是偶尔抬起头,用充满怜爱和一丝担忧的目光,看看他那专注而疲惫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家的安宁与母亲无声的支持。
这是……关于母亲的记忆。那份默默的守护与关爱,或许正是他“兼爱”理念最初的情感土壤。
林煜的手微微颤抖,又触碰了旁边一把形状如同笑脸、散发着明亮光芒的锁具。
烽烟暂息的城头,几个年轻的墨家弟子围着刚刚成功的守城器械,脸上洋溢着自豪而灿烂的笑容。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眼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钜子的由衷敬佩。那是信任,是友情,是共同理想照耀下的光辉。
这是逝去战友的笑脸,是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同伴之情。
他继续触碰:
一把锁具形如初生的藤蔓,封存着第一次成功制造出云梯、帮助村民采摘高处果实时的喜悦与成就感。
一把锁具状如流淌的河水,记录着与一位河边老者辩论“天命”与“非命”后,对自身理念更坚定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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