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陈玄看着她,继续说出那个改变她一生的选项。
“登仙阁里,如今只炒豆儿一个丫头,她年纪尚小,毛手毛脚,许多事情上,还需一个老成些的。”
“你,可愿意来?”
瑞珠猛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眼中的迷茫与绝望,在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窒息的错愕所取代。
仙师……这是要……收留自己?
去那个府里人人敬畏,又人人好奇的登仙阁?
去给仙师当差?
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一个即将赴死,卑贱如泥的奴婢。
而仙师,是连敬老爷都要自称“弟子”的存在。
这中间的距离,比她从地上到天上的距离,还要遥远。
“仙师……”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陈玄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那眼神,平静无波。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瑞珠冰冷的心底猛地窜起,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呜咽。
只是将额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磕在身下那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奴婢愿意。”
“奴婢愿意!”
“奴婢……给仙师磕头了!”
那声音,沙哑,破碎,却透着一股抓住救命稻草后的,撕心裂肺的决绝。
冰冷的石板,很快就见了红。
可她感觉不到疼。
这点皮肉之苦,与她刚刚在鬼门关前走那一遭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起来吧。”
陈玄的声音,很淡。
冰冷的石板,紧贴着她的额头。
磕破的地方,渗出的血已经有些凝固,黏住了发丝,传来一阵阵钝痛。
这痛,却是真实的。
比奶奶那具悬在半空,毫无生气的身体,要真实得多。
比贾珍那双阴鸷狠毒,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要真实得多。
她还活着。
瑞珠抬起手,用粗糙的袖口,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与泪痕。
天,好像没有那么灰暗了。
透过游廊的雕花窗格,能看到远处院墙上探出的一枝枯梅,在寒风里,竟也透着几分生机。
仙师说,他能保她。
仙师能保住她,那远在乡下的爹娘,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这个念头一起,瑞珠那根几乎被压断的脊梁骨,仿佛被注入了一根无形的铁芯,一点点,挺直了。
这辈子,就算把命卖给仙师,也值了。
瑞珠是个懂规矩的。
她没有立刻就往登仙阁跑,而是先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低着头,快步去了尤氏的院子。
奶奶没了,如今这后院,明面上还是尤氏做主。
尤氏的卧房里,同样燃着熏香,却压不住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自从确认了那只簪子是秦可卿的,她便不怎么想理事。
秦可卿的死讯传来,就更不想管了,由着贾珍折腾。
她斜靠在榻上,脸色蜡黄,看似病的不轻。
听完瑞珠的来意,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仙师,要收丫鬟?
还是秦氏的陪嫁丫鬟?
不过,她如今也是心力交瘁,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神去管这些闲事。
“知道了。”
尤氏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去吧。”
得了主母的允准,瑞珠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退了出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急匆匆地赶回自己那间位于后罩房的小屋。
东西不多,几件半旧的衣裳,一双母亲纳的鞋垫,还有个小小的木匣子,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几钱碎银。
她找了块蓝印花布,将所有家当都打了包。
正当她背起一个包裹,手里还提着一个,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时,院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是贾珍。
他刚从前院过来,一身素服,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戚。
前院乱作一团,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后宅又没人管,他自知没能力、也没心情去理顺。
正准备亲自去荣国府,请那位精明强干的琏二奶奶过来协理丧事。
他一眼就看到了瑞珠。
也看到了她脸上那虽然竭力掩饰,却依旧藏不住的……轻松。
早晨那种万念俱灰的死气,荡然无存。
贾珍的脚步,停下了。
“站住。”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瑞珠的身子,瞬间僵住。
刚刚挺直的脊梁,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当场跪下。
“大……大老爷……”
“你这是做什么去?”
贾珍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手里的包裹。
瑞珠的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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