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运河边的柳荫,慢慢地走着。
笑闹了一阵,林黛玉渐渐平复了心绪。
她侧过头,目光越过紫鹃和雪雁,落在了炒豆儿那张兴奋得通红的小脸上。
她知道,陈大哥素来喜静,不热衷这等游玩。
今日肯出来,多半是为了全这个小丫头的兴致。
“炒豆儿。”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接下来,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炒豆儿正沉浸在方才的快意中,冷不丁被点名,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的陈玄,见他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并无不耐,这才放下心来。
她偏着头,想了想。
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雪雁这一路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几个名字。
“林姑娘,我……我听雪雁姐姐说,扬州的何园还有个园,是天下最有名的园子,景致比咱们府里的还好呢!”
雪雁一听提到自己,立刻挺了挺小胸脯,一脸的与有荣焉。
“那可不!我听人说,那何园被叫做‘神州第一园’,里面的复道回廊,走在上面,能看遍全园的景致。还有那‘片石山房’,是石涛和尚亲手叠的假山呢!”
她越说越是起劲,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一般。
林黛玉听着,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既如此,那便去瞧瞧。”
陈玄对此,自然是没什么异议。
一行人便转了方向,雇了辆马车,直奔何园而去。
只是,马车在何园那气派的门楼前停下,众人兴冲冲地走上前去,却被门口两个神情倨傲的门房,伸手拦了下来。
“此处乃何家私宅园林,不对外人开放。”
其中一个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是在陈玄的道袍与林黛玉等人的男装上多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透着几分轻慢。
“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此言一出,方才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炒豆儿有些不知所措。
紫鹃皱起了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方才还口若悬河的雪雁。
雪雁那张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方才只顾着吹嘘自己听来的见闻,却忘了这最要紧的一茬。
“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那感觉,比被人当面戳穿了谎话还要窘迫。
林黛玉见她那副模样,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拉了拉雪雁的袖子。
“无妨,进不去便不去了。”
“左右这扬州的景致看也看不完,咱们就在这街上随意逛逛,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众人方才那高涨的兴致,终究是淡了几分。
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时辰,眼见天色不早,便只好打道回府。
回了林府,林黛玉先去给父亲请安。
谁知她前脚刚踏进书房,后脚林如海便屏退了左右,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那身尚未换下的月白直裰。
父女俩在书房里待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没人知道林黛玉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林如海那张原本板着的脸,不仅没有追究她女扮男装私自出游的“胡闹”,反而笑意融融地将她送出了门。
第二日一早。
两张烫金的拜帖,便分别递到了何园与个园的主家手上。
接下来的数日,扬州城里最负盛名的两座私家园林,便为林府的一行贵客,敞开了大门。
何园的复道回廊,个园的四时假山。
没有了旁人打扰,一行人游得尽兴。
林黛玉拉着炒豆儿与紫鹃雪雁,在那曲径通幽处,低声说笑。
陈玄则多半是寻一处清净的水榭或亭台,静坐品茗,看着她们玩闹。
阳光透过竹林或是花窗,洒在他身上,也洒在不远处那几个女孩子的笑脸上,岁月静好,仿佛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日,众人游完了最后一处景致,心满意足地返回林府。
府中的气氛,却与前几日那份闲适,截然不同。
下人们来往的脚步,都变得匆忙而又轻悄。
庭院里,几个健壮的仆妇,正在忠叔的指挥下,将一个个贴着封条的樟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离别的味道。
林如海的准备,已经妥当了。
明日一早,林黛玉一行,便要启程北上。
夜。
林黛玉房中,灯火通明。
紫鹃与雪雁正仔细地,将最后几件姑娘平日里爱穿的衣物,爱看的书籍,分门别类地装入行李箱笼。
林黛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她没有看书,也没有伤感。
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轮悬在柳梢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被轻轻叩响。
是林如海。
他没穿官服,只着一身家常的杭绸直身,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玉儿。”
他将甜羹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平日里难得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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