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女声与稚嫩的童音,交织在一起,给这清冷孤寂的登仙楼,添上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陈玄偶尔从书卷中抬起头,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中竟也觉得,这般光景,似乎……也不错。
时间一晃,便是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日,雪花飘飘,已入冬了。
林黛玉正教着炒豆儿写自己的名字。
“这个是‘炒’,火字旁,旁边一个少……”
她握着炒豆儿的手,一笔一划,极有耐心。
陈玄在一旁闭目调息,神识却笼罩着整个宁国府。
忽然,他眉头微动。
一串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直奔登仙楼而来。
脚步声在楼下稍作停顿,似乎是被人拦了一下。
但很快,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噔噔噔地,直接冲上了二楼。
楼梯口人影一闪。
一个头戴金冠,身穿华服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是贾宝玉,又是谁?
他一上来,目光便死死锁定了窗边的林黛玉。
“林妹妹!林妹妹!我可算找着你了!”
他嚷嚷着,几步就冲了过来。
“你这些日子都躲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正襟危坐的炒豆儿,也仿佛没看见另一边那个气息清冷的道人。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林妹妹。
林黛玉握着炒豆儿的手,那描摹着“炒”字火旁的笔尖,微微一顿。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不甚完美的墨点。
她没有立刻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将那支笔,轻轻放回了笔架上。
这个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却透着一股无声的疏离。
“你来作甚。”
她的声音,比窗外飘着的雪花还要冷上几分。
“怎的,不去寻你的宝姐姐顽,倒有空跑到我这冷清地方来了。”
贾宝玉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拳,脸上那急切的神情瞬间僵住,随即化作了满腔的委屈。
“林妹妹,你又说这些话来堵我。”
“我找她作甚?我心里向着谁,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他往前抢了两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总拿这些话来戳我的心窝子,莫非真要我把这颗心掏出来,捧到你面前,你才肯信么!”
这话,若是换在从前,林黛玉或许早就红了眼眶。
可今日,在这登仙楼,她只是缓缓转过身,一双清澈的杏眼,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恼意,没有羞愤,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我瞧你的心做什么,平白污了我的眼,也叫人笑话。”
她理了理衣袖,语气淡得像一杯凉透了的茶。
“你自去好生经营你的金玉良缘,何苦总来我这草木之人面前,纠缠不休。”
“金玉良缘!”
这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扎进了贾宝玉最痛的那根神经上。
薛宝钗自幼佩一把金锁,自从搬到贾府,不知何时起,便传出“金玉良缘”之声。
“玉”指何人,不言而喻。
他浑身一颤,那张俊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里的委屈,顷刻间被一股疯狂的怒火所取代。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都在发抖。
“连你也说这话来气我!既是这样,还要这劳什子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手,一把扯下颈间那块用五彩丝绦系着的通灵宝玉,狠狠朝着地上掼去!
“哐当——”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二楼炸开。
那块被贾府上下视作命根子的宝玉,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弹跳了一下,滚落到墙角,光华尽失。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炒豆儿和紫鹃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惨白如纸。
这可是宝二爷的命根子!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荣国府都要天翻地覆!
林黛玉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骇得心口一缩。
她呆呆地看着墙角那块玉,又看看面前这个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贾宝玉,一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猛地冲垮了她刚刚筑起的堤防。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下。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一串串地滚落,砸在素色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这就是贾宝玉。
永远是这样。
但凡言语上稍有不合,便拿出这块玉来撒泼耍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博取所有人的关注与心疼。
“宝二爷!”
紫鹃最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哆哆嗦嗦地将那块宝玉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查看。
还好,还好,只是绳结断了,玉本身倒是没有损伤。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几乎要瘫软在地。
林黛玉的哭声,从压抑的抽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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