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的院落里,灯火通明,却照不散他满身的戾气。
一脚踏进屋门,那股子憋闷在会芳园受的鸟气,便再也压不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来。
一个捧着茶盘的小丫鬟,见他这副阎王爷似的模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她颤巍巍地走上前,想要奉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溅了几滴在贾珍的锦袍上。
“废物!”
贾珍猛地抬眼,眼中凶光毕露。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如同捣蒜。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滚!”
贾珍一脚踹翻了茶盘,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还不解气,对着那瑟瑟发抖的丫鬟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长眼的东西!留着你何用!”
丫鬟的哭叫声,求饶声,很快便被粗暴的打骂声淹没。
贾蓉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咆哮与女人的惨叫。
他脚步一顿,本能地想缩回去。
父亲正在火头上,此时进去,不是自找没趣吗?
他今日来,原是有几桩府里的事务要请示父亲的。
他刚想转身溜走,却听见里面贾珍的声音。
“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贾蓉头皮一阵发麻,知道躲不过去了。
他硬着头皮,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走了进去。
“老爷,是我。”
他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眼角瞥见地上蜷缩成一团、嘴角带血的丫鬟,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贾珍一看见贾蓉,那张本就难看的脸,更是阴沉了几分。
这个儿子,他素来看不上眼。
懦弱无能,除了会讨好卖乖,一无是处。
“哼!你来做什么?”
贾珍的语气像淬了冰。
贾蓉吓得一哆嗦,连忙陪笑道:
“儿子……儿子是来请示老爷几件府务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生怕哪句话又触了父亲的霉头。
“老爷今日……这是因何发怒?”
贾蓉觑着贾珍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他心中暗自猜测,莫不是自己哪里行差踏错,被父亲发现了?
贾珍闻言,面色更是一沉。
他如何肯承认自己调戏儿媳不成,反被一个野道士撞破的好事?
这要是传出去,他贾珍的脸面往哪里搁!
“还不是你爷爷请回来的那个什么狗屁仙师!”
贾珍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今日在园子里,本老爷不过是多嘱咐了你媳妇几句,让他好生操持家务,莫要懈怠。”
“那道士倒好,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阴阳怪气,对本老爷指手画脚,简直目中无人!”
贾珍越说越气,唾沫横飞。
“说什么风大,你媳妇衣衫单薄,怕是容易着凉!”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本老爷!”
贾蓉听着,心中暗自冷笑。
父亲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若真是如此,父亲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只怕是那“仙师”撞破了父亲的好事,才惹得父亲如此暴怒。
不过,他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反而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这道士好生无礼!竟敢对老爷如此不敬!”
贾蓉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老爷息怒。”
“依儿子看,这道士年纪轻轻,便敢如此狂妄,多半是个江湖骗子,仗着爷爷的信任,才敢在府里这般放肆。”
贾珍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废话!还用你说?”
贾蓉也不着恼,继续说道:
“老爷,既然他是骗子,咱们何不戳穿他的真面目?”
“等到爷爷看清他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徒,自然不会再护着他。”
“到时候,他没了爷爷的庇护,还不是任由老爷处置?”
贾珍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贾蓉见父亲意动,心中暗喜,连忙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
“咱们何不借着为他接风洗尘的名义,设下一场宴席?”
“席间,让他当众出个大丑,岂不妙哉?”
贾珍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让他出丑?如何出丑?”
这个陈玄,虽然年轻,但身上那股子气势,倒不像是一般的江湖术士。
而且,父亲贾敬对他深信不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怕难以撼动。
贾蓉见贾珍面露思索,知道火候已到,便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他不是自称仙师吗?”
贾蓉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那笑容与他平日里懦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咱们府里,难道就没有真正的得道高人?”
贾珍一愣,随即明白了贾蓉的意思。
“你是说……清虚观的张道士?”
张道士在京中也是有些名气的,与贾家渊源颇深,是初代荣国公贾源的替身,代其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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