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云庄的勾心斗角,被沈浪三人远远抛在身后。
他背着李寻欢,步履看似寻常,却在积雪深厚的官道上踏雪无痕,速度奇快。
阿飞拄着那柄简陋的铁剑,咬牙紧随。
不知行了多久,风雪渐小,一座荒僻孤寂的祠堂轮廓在夜色中显现。
祠堂年久失修,门扉半朽。
门楣上,一块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匾额,依稀可辨“沈氏宗祠”四个大字。
阿飞脚步猛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波澜。他默默上前,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
祠堂内蛛网遍布,神龛积满尘埃。
最上方居中一个牌位,虽也陈旧,却未曾倾倒,字迹也相对清晰一些——“先考沈公天君之位”。
沈浪背着李寻欢踏入,他寻了块相对干净、背风的角落,小心地将李寻欢放下。
“咳咳……”李寻欢甫一落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沈浪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丸,不由分说塞进李寻欢口中:
“咽下去,压压你的肺痨鬼气。黄老邪给的‘九花玉露丸’,算便宜你了。”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暖流迅速在李寻欢四肢百骸散开,疼痛竟奇迹般地舒缓了许多,撕心裂肺的咳嗽也渐渐平息。
他闭目调息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疲惫未减,但病气却淡去了几分。
“多谢沈兄……”李寻欢声音依旧沙哑。
沈浪摆摆手,目光转向正默默注视着“沈天君”牌位的阿飞。少年单薄的身影挺得笔直。
“阿飞,”沈浪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里是沈氏祠堂。沈天君……应是你祖父。”
阿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握着剑柄的手指捏得发白。
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那牌位,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轻的“嗯”字。
沈浪的目光又落回李寻欢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李酒鬼,十年不入关,一朝破誓踏雪归来,真是为了给你那‘义薄云天’的龙四哥心中添点堵?我看不尽然吧。”
他顿了顿,视线在阿飞和李寻欢之间扫了个来回,说道:“是因为这小子要初出江湖了,对吧?
沈浪与你父亲是知交好友。你李寻欢重情重诺,自然放不下故人之子,更怕他那柄刚出鞘的剑,一头扎进这污浊不堪的江湖,落得个粉身碎骨。”
李寻欢沉默。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阿飞孤峭的背影,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默认了沈浪的猜测。
十年漂泊,刻骨相思,皆可压抑,唯故人托付,是他无法斩断的枷锁。
沈浪不再追问李寻欢,转而看向阿飞:“小子,贫道好奇。兴云庄那潭浑水,你是怎么知道李酒鬼身陷囹圄,还巴巴地赶去拼命的?谁给你指的路?”
阿飞终于缓缓转过身,他坦诚:“是林仙儿姑娘告知我的。”
“林仙儿?”沈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笑声在祠堂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冷意。
“那个江湖‘第一美人’?哈!她告诉你?小子,你可知那女人是什么货色?一条披着人皮、专吸男人骨髓的美人蛇!她的话,信一分都嫌多!
她告诉你李寻欢有难,只怕是巴不得你去送死,或者……把你当成搅浑水、替她火中取栗的棋子!”
“不可能!”阿飞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迎向沈浪,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不容置疑,“仙儿姑娘……她心地善良!她只是担心李大哥的安危!”
林仙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他心中烙印深刻,那是他踏入这冷漠江湖后感受到的第一缕“善意”的暖光。
“心地善良?”沈浪脸上的讥诮更浓,“小子,你太嫩了。这江湖的险恶,人心的鬼蜮,岂是你这把刚出炉的小毛头能看清的?罢了,忠言逆耳。你现在不信,贫道也懒得费口舌。
等你在这条美人蛇身上栽了大跟头,碰得头破血流,吃尽了苦头,自然就懂了。只是那时,希望你这柄剑还没生锈。”
沈浪的语气斩钉截铁。
阿飞紧抿着唇,不再反驳,但眼中的倔强丝毫未减,显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寻欢看着阿飞,眼中忧虑更深,却不知如何劝解。
沈浪似乎觉得气氛太沉闷,拍了拍腰间的金丝甲,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沉寂。
“对了,李酒鬼,你不是一直想问贫道,费劲巴拉抢这劳什子金丝甲,到底图个啥?”
李寻欢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过来,带着探究。
这件宝甲引发的腥风血雨,他亲身经历,况且以沈浪的武功又何须此甲,他实在想不通沈浪这等人物为何执着于此。
沈浪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放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图啥?图个乐子!图个痛快!
这江湖乌烟瘴气,所谓英雄豪杰,蝇营狗苟者多,沽名钓誉者众,能入贫道法眼的没几个。与其看他们假仁假义地演戏,不如贫道亲自下场,搭个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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