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山深处悟道岩的存亡之战在寂静中惨烈上演之时,数十里外的有莘氏主营地,同样被卷入了一场规模空前、旨在牵制与消耗的狂暴佯攻之中。蚩的战术阴险而精准,他要确保主营地无法分身,无法向悟道岩派出哪怕一兵一卒的援军。
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巨毯,沉重地覆盖着大地。主营地周围点燃的篝火,成了这片黑暗世界中唯一摇曳的光明孤岛,却也清晰地勾勒出了防御栅栏的轮廓,成为了九黎战士冲锋的指路明灯。子时刚过,凄厉的牛角号声便从营地外的黑暗中陡然响起,如同地狱传来的召唤,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紧接着,是如同夏日闷雷般由远及近、迅速汇聚成惊涛骇浪的呐喊与脚步声!
数以百计的九黎战士,赤裸着涂满诡异油彩的上身,手持各式粗糙却致命的武器,在深沉的夜色掩护下,如同从冥河中爬出的恶鬼,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般涌向那道由粗大原木和坚韧藤蔓捆扎而成的防御栅栏!他们不再像以往劫掠时那样,依靠个人勇武和一窝蜂式的杂乱冲锋。这一次,他们的进攻显露出了清晰的章法。进攻队伍被分成了数波,每波约三四十人,在少数眼神锐利、行动矫健的猎头者低沉的口令和特定的手势指挥下,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一波猛攻稍歇,另一波立刻补上,保持着对防线持续不断、如同潮水拍岸般的凶猛压力。这让防守方的有莘氏战士几乎没有喘息之机,精神始终紧绷在断裂的边缘。
然而,真正让防线摇摇欲坠的,是混杂在普通九黎战士中那些异常魁梧、双目赤红、散发着浓郁血腥与疯狂气息的身影——血灵卫!他们如同战场上游弋的、活的破城锤,专门寻找防线上因战士伤亡或疲惫而出现的薄弱环节,然后便集中力量,发动不顾一切的猛冲!普通有莘氏战士奋力刺出的石矛,即使命中他们的身体,也往往只能造成不深不浅的伤口,除非恰好刺穿眼睛、咽喉或者心脏,否则根本无法阻止他们那狂暴的脚步。而这些怪物的每一次攻击,无论是沉重的骨棒横扫,还是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挥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般的恐怖力量,往往能连人带他们手中简陋的木盾一起砸得粉碎、掀飞!每一次血灵卫成功的冲击,都会在防线上撕开一个短暂的血色缺口,伴随着骨骼碎裂和垂死的惨嚎。
敖,这位有莘氏的酋长,此刻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又像是惊涛骇浪中试图稳住船身的船长。他身先士卒,哪里防线告急,他那魁梧如山的身影便出现在哪里。他手中那柄需要双手才能挥动的厚重巨斧,此刻成了死亡的风暴。怒吼声中,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一名刚刚将一名有莘氏战士连盾带人撞飞的血灵卫,试图用粗壮的手臂格挡,但那凝聚了敖全身力气与愤怒的斧刃,硬生生劈开了他的臂骨,余势未衰,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头颅!红的血液、白的脑浆,混合着某种黑色的、粘稠的污物,如同被砸开的腐烂果实般猛然爆开,溅了敖满头满脸,腥臭刺鼻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但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甚至来不及抹去糊住眼帘的污血,因为几乎就在同时,侧翼又有两名血灵卫发出非人的嚎叫,一左一右,如同两头发狂的野牛,带着要将他一举撕碎的势头猛扑上来!敖只能奋力拔出卡在头骨中的巨斧,侧身闪避,巨斧顺势横扫,逼退一名,另一名的利爪却已堪堪触及他的皮甲,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他陷入了苦战,这些不惧伤痛、力大无穷的怪物,极大地牵制了他这位最强战力的机动性,让他无法像过去那样,凭借个人勇武迅速稳定战线。
与此同时,在战场后方,远离箭矢射程的黑暗阴影里,九黎的巫觋们,如同隐藏在幕后的操线木偶师,正不断将他们那诡异而恶毒的力量,倾泻到有莘氏的防线之上。他们挥舞着镶嵌着骷髅、缠绕着毒蛇的骨杖,吟唱着古老而亵渎的咒语。时而,某段栅栏前方的地面会毫无征兆地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湿滑,让正在奋力顶住冲击的战士脚下打滑,阵型散乱,被趁机冲上的九黎战士砍倒;时而,一阵阵低沉、模糊、仿佛直接钻进脑海的诡异低语,会在某些意志不坚的战士耳边响起,扰乱他们的心神,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使其动作变得迟缓,甚至出现短暂的失神;更令人防不胜防的是,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支涂抹了剧毒、箭镞闪烁着不祥绿光的冷箭,从极其刁钻、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比如从茂密的树冠阴影中,或者从地面某个伪装的坑洞里)射出,精准得可怕,往往直奔那些正在大声呼喊、指挥小队防御的部落小头目而去!已经有三位经验丰富的十人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在了毒箭之下,他们的死亡,直接导致了一段段防线的指挥陷入混乱。
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钢铁般的意志。这疲惫并非源于身体——尽管他肌肉酸痛,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力在飞速消耗——而是源于内心,一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他依旧勇猛,巨斧之下,已有数名血灵卫和更多的普通九黎战士毙命。但他发现自己过去那套行之有效的指挥方式,在这种融合了狂暴武力、严密战术组织以及诡异巫术骚扰的多维度攻击面前,效果正在大打折扣。他熟悉如何应对正面的冲锋,熟悉如何布置埋伏和反冲击,但他不熟悉如何防御脚下突然变得泥泞的土地,如何屏蔽耳边蛊惑人心的低语,如何预判那些来自阴影的致命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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