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厚重兽皮,沉沉地覆盖着有莘氏的营地。不久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夜袭留下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几处被九黎“影袭者”投掷的燃烧物点燃的草棚,依旧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暗红色的光点,如同垂死巨兽尚未闭合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刺鼻的气味——新鲜血液的甜腥、泥土被翻起后的土腥、燃烧未尽的焦糊味,以及某种来自九黎死者身上、带着诡异草药和腐败气息的硝烟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死亡与冲突的不祥氛围。
营地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受伤者的压抑呻吟、女人们低声的啜泣、以及战士们搬运尸体和修复栅栏时沉重的脚步声,构成了这寂静之下的暗流。但每一张惊魂未定、沾染着烟尘与血污的脸上,那骤然收缩后又勉强平复的瞳孔深处,都写满了更深层次、更难以驱散的不安与恐惧——所有人都凭借生存的本能清楚地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一场袭击的结束。它更像是一声来自深渊的、充满恶意的预告,是更大、更猛烈的毁灭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的序曲。
玄明站在营地中央,靠近那依旧散发着微弱余温的“共鸣之石”旁。他的身形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脸色苍白得如同被反复漂洗过的麻布,不见一丝血色。太阳穴两侧,如同有无形的重锤在持续不断地、狠厉地敲击,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掏空,只剩下一个嗡嗡作响、沉重无比的空壳,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微微晃动,让他几乎难以站稳。
然而,与这肉体极度疲惫和痛苦并存的,是一股更强烈、更炽热的冲动在他灵魂深处燃烧、奔涌——他必须抓住!必须抓住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近乎本能般引导出“灵气护盾”、成功逼退强敌的瞬间感觉!那并非他平日冥想或练习时所能达到的状态,那是一种超越了自身极限、在生死压力下迸发出的、玄而又玄的超常发挥。他必须理解,必须剖析,必须将那能量护盾从无形无质的感觉,转化为可以被认知、被理解、甚至被固化和优化的精确轨迹与结构!唯有如此,这偶然显现的奇迹,才能真正成为庇护部落、可以被依赖的可靠屏障。
他拒绝了石虎那充满担忧、几乎带着哀求意味的、让他立刻休息的恳求。只是用眼神示意对方加强警戒,随后,便再次盘膝坐下,将那双依旧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的手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重新按在了共鸣之石那尚存一丝温热、内部仿佛有无数光流在缓慢流淌的粗糙表面。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缓缓剥离了外界的嘈杂与身体的痛楚,向着那神秘的石块内部,向着那片他曾多次窥探、却始终觉得隔着一层迷雾的能量之海沉去。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在雷区行走的盲人,追溯着之前灵气在危急关头奔涌而出的路径,试图在自己精神的“视野”中,凭借残存的记忆与感知,一点点地拼凑、重现出那瞬间展开的护盾的完整能量结构。那些流转的光丝,那些能量的节点,那些维持其形态的无形力场……
就在他心神高度集中,意识处于一种因极度疲惫而异常敏感、却又因执着追求而异常专注的、奇妙的临界状态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个**截然不同**、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启示”或“传承”都迥异的“信号”,冰冷、突兀,没有任何预兆,如同宇宙深寒中射出的一支无形冰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强行介入了他的感知通道,覆盖了他正在艰难回溯的护盾影像!
它并非那些充满不确定性、如同破碎镜片般反射着可能性的未来碎片;也非那些带着古老蛮荒气息、仿佛来自部落先民或失落文明的、情绪饱满的“传承之影”。这个信号……是**高度有序**的。它浩瀚如同夏夜的星河,无边无际,蕴含着难以估量的信息,但其本质却平静得如同覆盖了万古的冰原,不带任何情感波动,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没有好奇,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非人的、近乎冷酷的理性与绝对的中立。
没有语言,没有具体的图像,它更像是一段被某种难以理解的技术高度压缩过的、冰冷而精准到令人发指的“信息包”,其结构之严谨,逻辑之缜密,远超玄明所能想象的极限。在触及玄明意识的刹那,这段信息包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解压”,将其核心含义,以一种超越了语言文字障碍的方式,直接、高效地烙印在了他的理解层面,仿佛这些知识本就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只是此刻被悄然唤醒:
首先涌入的,是对他刚刚在危机中构建的那个“灵气护盾”的、极其详尽的**基础效能评估**——结构松散,能量节点分布不合理且存在冗余,引导效率低于预设基准值百分之六十七点三,维持期间能量逸散率过高,存在至少十七处可被常规能量冲击(信息包中附带了对“常规能量冲击”的量化定义,其标准让玄明心惊)轻易穿透的薄弱点与结构性缺陷。这份评估,如同一位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工匠,将他那曾引以为傲的护盾,拆解得体无完肤,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不容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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