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是“先剿流寇”还是“先复四川”，对于如今这个千疮百孔、积重难返的大明王朝而言，都已是近乎无解的难题。
四川的马岳，已定下深耕发展之大计；
而北京的崇祯，却仍在千头万绪的烂摊子中挣扎。
内帑的空虚，军头的跋扈，官僚的腐败，党争的酷烈，以及关外那虎视眈眈的雄鹰……
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这艘古老的帝国巨轮，滑向那无可挽回的深渊。
崇祯皇帝朱由检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始于崇祯十五年十一月的四川乱局，非但未能如他所愿被迅速敉平，反而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路烧到了崇祯十六年的正月。
曾经的天府之国，如今已彻底改旗易帜，插上了“大汉军”的旌旗。
更让他感到无力与愤怒的是，大明朝廷的平叛大军，竟仍处于缓慢而低效的调动之中，步履维艰。
朝堂之上，不是没有对策。议定由左良玉部移防贵州，构筑防线，以防伪汉兵锋东进，威胁湖广。
诏令虽下，执行却难如登天。
以左良玉为首的几位军头，接到调令后，阳奉阴违，逡巡不前。
大军每日行进不过十多里，便早早安营扎寨，美其名曰“稳扎稳打，以防贼袭”。
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拥兵自重、保存实力的托词。
眼见大明江山日薄西山，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心中各自打着算盘，谁也不愿将自己的本钱。
投往西南那片看似已无法挽回的泥潭，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陪葬。
紫禁城中的崇祯，即便一日连发三道催促进兵的金牌，军中监军却不敢多言，只因身边的刀斧手实实在在的存在。
再者说，军头们给钱也是实实在在的。
崇祯面对这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局面，也是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往往刚刚发火说要拿下这些军头，朝中官员就劝崇祯冷静，大敌当前，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左良玉等人在朝中也不是没有靠山，朝堂上下相互庇佑，崇祯也只好不了了之。
帝国的军事机器早已锈迹斑斑，军头尾大不掉，皇帝的权威，在赤裸裸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与此同时，成都，“大汉军”政府的核心所在，同样弥漫着一种焦虑，只是这焦虑并非源于明军的压力，而是来自更为根本的危机——粮食。
眨眼间，崇祯十六年五月。
夏收未至，而去年战事频繁，仓储消耗巨大。长史周维已多次与马岳紧急商讨此事。
“大帅。”
周维的神色凝重，指着账册。
“蜀中各地粮仓存粮，已不足支撑我军半年之需。若算上可能接纳的流民，时间更为紧迫。必须早做决断，否则军心民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马岳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踱步，嘴角因这段时间的心急而起了一串燎泡，火辣辣地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饥饿比明军的刀剑更为可怕。
乱世之中，没有粮食，再强的军队也会一哄而散，再稳固的统治也会瞬间崩塌。
“不能再等了！”
马岳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伐之气。
“实在不行，就只能再次以战养战！向南，先取云南！绝不能在后方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和潜在的粮仓！”
这个想法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风险极大。
云南有沐王府镇守，地形复杂，土司林立，一旦陷入僵持，大汉军将面临两面受敌的困境。
就在马岳与周维几乎要下定出兵决心的关键时刻，亲卫来报。
“大帅，陈匡千户回来了。”
马岳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及时，立刻传陈匡召见。
一名风尘仆仆的将领带着一身征尘与一个天大的惊喜，赶回了成都——他是奉命探索南向商路、打通粮道的将领，陈匡。
“大帅！长史！”
陈匡不及洗净脸上尘土，便快步闯入议事厅，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幸不辱命！卑职回来了！此次，带回了五万担军粮！”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
马岳和周维几乎同时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正在为粮食焦头烂额，甚至准备冒险动兵，陈匡带来的这个消息，不啻于久旱甘霖。
“此言当真？！”
周维率先反应过来，语气急促。
“千真万确！这只是第一批！通往云南乃至更远方的商路，我们已经初步摸熟。
周成将军仍在那边协调接应，命我先行押送这批粮食回来，并携带更多物资返回，以巩固这条通道！”
陈匡肯定地答道。
马岳与周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走！”
马岳当机立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周维，随我一同去看看！”
陈匡深知这批粮食的重要性，立刻在前引路。
一行人快步来到城西临时征用的大仓。
只见仓库内外，车马络绎，民夫正在紧张有序地卸货。
打开麻袋，金黄的稻谷、饱满的麦粒呈现在眼前，虽然不可避免地掺杂着些许尘芥，但在马岳和周维看来，这无疑是世间最动人的颜色。
“哈哈哈！好！好！好！”
马岳抚摸着颗粒饱满的粮食，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开怀大笑。
“陈匡，周成，你们立了大功了！”
周维亦是面露喜色，思维立刻转向了后续安排：
“大帅，有此渠道，我等便可从容布局！虽首批数量有限，但若能组织多支商队，频繁往返，川中之粮困，可解大半！”
马岳重重拍了拍陈匡的肩膀：
“说得不错！陈匡，这次你们做得极好！回头我便下令，由你负责在成都统筹物资组建商队，周成则在缅甸那边负责接应与周旋。你们二人通力合作，务必让这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回来！”
喜悦之余，马岳忽然想起一事，笑容微敛，看向陈匡，沉声问道：
“对了，陈匡，此次南下，路上可还顺利？兄弟们……伤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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