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号宇宙的量子风暴渐次平息，破碎的时空结构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的褶皱，暂时显露出其下深藏的奇异图景。沈棠站在一片由凝固的光与不断生灭的概率云构成的“海滩”上，脚下不是沙粒，而是亿万片闪烁着过往记忆的镜面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照着她从Ω7测试舱到此刻的某一瞬间——有些她经历过，有些却陌生得让她心悸。母亲的量子幽灵在她身侧飘忽不定，形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淡薄，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虚无。
“这里就是‘概率夹缝’的深处，也是‘归零者’最初的试验场。”苏晚的声音直接回荡在沈棠的意识里，带着一种近乎磨灭的疲惫，“星轨科技，或者说它背后的‘造物主’，并非在创造平行宇宙，他们只是在……修复。修复因初代‘归零者’实验失败而导致的宇宙结构性损伤。”
沈棠弯腰拾起一片镜屑，里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金瞳棠在培养舱中睁眼的瞬间，那金色的瞳孔冰冷，毫无生气。“修复？”她喃喃自语，想起陆深原型体曾透露的碎片信息，“用迭代内测者的意识来修复？”
“不，是用‘归零者’候选者的意识，来测试一种‘毒性’。”苏晚的幽灵指向远处，那里悬浮着一朵巨大无比的量子玫瑰，它处于永恒的盛开与凋零之间，花瓣由流动的数据和凝固的时空悖论构成，根系则深深扎入这片概率夹缝的虚无之中。“那就是‘毒性试炼’的核心装置。每一个被选中的意识，如你，如之前的迭代体，都会被投入不同的平行宇宙模型，观察你们在遭遇‘现实锚点裂痕’——也就是那些看似可以改变的‘遗憾’时，会做出何种反应。反应过于激烈，导致模拟宇宙崩塌的，被视为‘剧毒’，意识被回收拆解；反应平淡，无法引发足够数据涟漪的，被视为‘无效’，意识被格式化重启……唯有能在引发崩塌的同时，自身意识结构保持稳定，甚至能吸收利用崩塌能量的……才是他们想要的‘良种’。”
“金瞳棠……”沈棠瞬间明悟，“她就是那个‘良种’？第六次迭代的完成体？”
“她是，也不是。”苏晚的幽灵泛起涟漪，仿佛在抵抗某种信息的侵蚀，“她是在第六次迭代中，唯一一个在模拟宇宙崩塌时，不仅存活下来，反而吞噬了该宇宙核心规则的存在。她成为了‘完成体归零者’，但也因此……脱离了造物主的控制。她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测试样本’，她想要成为‘饲养员’，甚至……‘造物主’本身。她建立‘意识帝国’，启动‘意识坍缩计划’，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将所有平行宇宙的‘养料’——也就是所有意识体的可能性——汇聚一身，去冲击真正的、唯一的‘绝对现实’。”
影像在沈棠面前展开：金瞳棠高踞于由无数意识光点组成的王座之上，冷漠地注视着下方万千宇宙的生灭。她挥手间，便能抽取一个世界的“可能性”，将其化为巩固自身存在的资粮。而在她的王座之下，沈棠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蒸汽朋克世界的反抗军化作僵硬的雕像，像素宇宙的NPC凝固定格，甚至现实世界中星轨大厦的废墟也被某种力量强行凝固在崩塌的前一瞬……他们都成了金瞳棠“意识帝国”的基石与装饰。
“她是我必须阻止的敌人。”沈棠握紧了拳，掌心的齿轮纹身微微发烫。
“敌人？孩子，她是你必须面对的……另一面。”苏晚的幽灵叹息，“她是你意识中所有‘绝对理性’、‘生存本能’、‘掌控欲望’的极致化身。造物主的‘毒性测试’，本质上就是在催化候选人意识中这部分特质的觉醒。你每一次穿越，每一次试图改变‘遗憾’，都是在无意识中喂养你内心的‘金瞳棠’。你所对抗的，一直是你自己。”
沈棠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她回想起自己每一次在平行宇宙中的抉择，那些不顾系统警告的冒险，那些试图篡改核心规则的冲动……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将自己推向金瞳棠的形态？
“那我呢？我是什么？第七次迭代的又一个失败品？还是即将被‘她’吞噬的养料？”沈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是……变量。”苏晚的幽灵凝聚起来，眼神中透出最后的光彩，“我，苏晚，初代‘归零者’计划的参与者，也是第一个意识到‘毒性测试’残酷真相的人。我无法从外部阻止这个循环，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内部植入一个‘漏洞’。我利用职务之便，在你的核心意识底层，埋下了一颗‘可能性’的种子——一种对‘绝对’的怀疑，对‘既定’的不甘，对‘所有可能性共存’的执着信仰。这份特质，与‘归零者’追求的绝对掌控背道而驰，是测试系统无法完全解析的‘未知变量’。”
影像再次变化，展现出苏晚当年如何偷偷修改Ω7培养舱的基础设定，如何将自己的部分意识碎片加密伪装成系统指令，如何在她坠楼（实则是主动潜入数据深渊）前，将最后的引导程序注入沈棠的潜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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