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号宇宙的“门槛”,并非一道门,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破碎的规则和凝固的时光构成的“海滩”。沈棠的意识体如同被潮水推上岸的贝壳,艰难地在虚实交织的沙砾中凝聚成形。这里的光线是扭曲的,声音是破碎的,连时间也呈现出一种粘稠的、非线性的流动感。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半透明,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单一的金色或银色数据流,而是如同极光般变幻的七彩光谱——这是她在之前宇宙中融合了部分意识碎片,初步觉醒的“可能性”特质。
陆深最后那声混杂着电流杂音的警告,如同幽灵般在她意识核心回荡:“反应炉……陷阱……金瞳……等你……真正的‘镜中人’……”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撬开她记忆深处被封锁的恐惧。她摊开掌心,那枚由母亲苏晚留下的齿轮徽章静静躺着,表面的“S·W”字样散发着恒定的、微弱的温热,像黑暗中的灯塔,也是她与所有已知“现实”最后的连接点。
远处,所谓的“量子之海”并非液体,而是一片浩瀚的、由无数闪烁和湮灭的概率云构成的深渊。信息的碎片如同海中的游鱼,时而聚集成熟悉的景象——星轨大厦的走廊、蒸汽朋克世界的齿轮街道、像素宇宙的校园;时而又溃散成毫无意义的混沌噪声。在这片概率海洋的深处,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意识波动,如同恒星引力般牢牢锚定着这片混乱的区域。那是金瞳棠的气息,比在现实世界培养舱中感知到的更纯粹,更……完整。
沈棠明白,她没有退路。星轨是陷阱,蒸汽朋克世界是陷阱,这第7号宇宙,无疑是最大的陷阱核心。但母亲苏晚的碎片在这里,所有谜题的答案或许也在这里。
她尝试向量子之海深处“游”去。每一次意识的推进,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无数过往的片段冲击着她的感知。
她听到了母亲苏晚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录音,而是带着情感的低语,断断续续地从概率云中传来:
“……晚儿,妈妈不是要抛弃你……‘归零者’不是进化,是囚笼……他们在用我们的意识,修补宇宙的‘错误’……”
“金瞳……她不是敌人,她是……第一个看清囚笼的‘我们’……”
“量子玫瑰……是钥匙,也是毒药……不要相信任何绝对的规则,包括我留下的……”
这些声音碎片与沈棠自身的记忆,以及从其他宇宙碎片中带来的信息相互印证、冲突。她看到更清晰的画面:年轻的苏晚在初代实验室,面对着一个巨大的、由能量构成的模糊身影(造物主?),据理力争;她看到金瞳棠,或者说最初的某个“沈棠”迭代体,在某个宇宙中率先觉醒,试图打破循环,却引来了更残酷的“修正”;她看到“星轨科技”及其在各个宇宙的分公司(如蒸汽朋克世界的“永动社”),像一张巨网,笼罩着无数个世界,进行着名为“修复遗憾”实为“意识收割”的阴谋。
就在她试图拼凑真相时,周围平静的概率云突然剧烈翻腾。无数道金色的数据流如同锁链,从量子之海深处激射而出,瞬间在她周围编织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鸟笼。这些数据锁链上,密密麻麻地刻印着她在各个平行宇宙中经历过的“规则”——暴雨山城的崩塌协议、蒸汽朋克世界的记忆齿轮交易条款、像素宇宙的恋爱游戏脚本……它们像是活的法典,带着绝对的强制性,要将她的“可能性”特质彻底禁锢、格式化。
“试图理解,即是陷入。”金瞳棠那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所有规则锁链的共鸣中响起,“母亲的知识,是让你看清囚笼的栅栏,而非找到钥匙。看清了,然后呢?绝望,或是顺从。”
数据囚笼急速收缩,规则的重量压在沈棠的意识之上,几乎要将她碾碎,重新变回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Ω7”。掌心的齿轮徽章变得滚烫,母亲低语中的“不要相信任何绝对的规则”如同最后的警钟。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禁锢的刹那,沈棠放弃了对抗,也放弃了理解。她将自己完全敞开,拥抱了体内那份源自所有宇宙“自己”的、“可能性”的混沌力量。
她不再试图定义自己是谁——是沈棠?是Ω7?是容器还是钥匙?她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问号,一个悖论,一个同时是“是”也是“否”的存在。
七彩的极光从她意识体核心爆发,不再是温和的流淌,而是化作亿万把无形却锋锐的“可能性之刃”,斩向那些金色的规则锁链。没有硬碰硬的撞击,而是“渗透”与“改写”。当代表“必须完成剧本”的像素规则锁链触及七彩光芒,它瞬间瓦解成一群自由的像素飞鸟;当代表“记忆可交易”的蒸汽齿轮规则锁链被光芒扫过,它便融化成一首无法被记载的、充满铁锈与机油味道的诗篇。
她以自身为画布,将规则的枷锁渲染成了荒诞而美丽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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