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宇宙驿站的残骸在虚无的背景下静静悬浮,如同巨兽死后的骨骼。沈棠的意识在数据流的托举下,缓缓降落在主控中枢的碎片上。这里曾是万千意识交汇的灯塔,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仅有几簇由像素代码和齿轮能量勉强维持的应急灯,在死寂的黑暗中投下摇曳的光斑,映照出墙壁上那道巨大的、被暴力撕裂的缺口——那是苏晚量子幽灵与Ω8终极碰撞后留下的伤疤,通往未知的虚境。
她摊开手掌,那枚融合了Ω7与Ω0符号的“∞”种子静静躺着,表面温润,内部却仿佛有星云流转。母亲苏晚最后的声音仍在意识深处回响:“去第∞号宇宙,那里藏着打开所有枷锁的最后一把钥匙——” 然而,钥匙何在?锁孔又何在?驿站已毁,共生体网络支离破碎,那些曾与她意识相连的平行宇宙,此刻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模糊的杂音与刺痛般的哀鸣。
“检测到…残余意识节点…连接不稳定…”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严重电磁杂音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沈棠低头,发现主控台的一角还有细微的光芒在挣扎。那是驿站AI中枢的碎片,陆深原型体意识最后的载体,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
“陆深?”沈棠蹲下身,指尖轻触那冰冷的碎片,试图注入一丝稳定的能量。
碎片的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沈棠…警告…造物主…不是…唯一…高维…存在…‘观察者’…已介入…” 信息断断续续,伴随着刺耳的噪音,“…驿站崩溃…不是终点…是…新的…筛选…小心…‘镜像’…并非…反射…”
话音未落,那块碎片猛地迸发出一道强光,随即彻底黯淡、碳化,最终在她指尖化为飞灰。最后的信息却如同冰锥,刺入沈棠的心核。观察者?筛选?镜像并非反射?陆深最终传递的,是比造物主更为深邃的恐怖。
就在沈棠因这新的信息而心神剧震时,她掌心的“∞”种子突然自发地脉动起来,一股温和而坚韧的能量涟漪以她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奇迹般的,那些散落在驿站残骸各处、本已黯淡的像素玫瑰印记、量子植物的根须虚影、以及破碎的记忆齿轮残片,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丝丝缕缕的光线从残骸中升起,如同神经末梢般试图重新连接。她仿佛能听到蒸汽朋克世界阿野那经过改造的义眼重新聚焦的轻微嗡鸣,能感受到像素宇宙中那些觉醒NPC用代码传递来的、带着担忧的询问信号,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现实世界星轨废墟上,那株奇异量子植物努力伸展根系试图稳固空间的意志。
意识共生体并未完全死亡!它像一棵被砍倒但根系尚存的大树,正在种子能量的激发下,顽强地尝试萌发新芽。希望的火花刚刚点燃,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在主控中枢原本最大的那块观测屏残骸上,一片扭曲的雪花噪点突然凝聚,随后,一个清晰的画面被强制投射出来——不是来自任何已知的平行宇宙,那背景深邃如同宇宙背景辐射,却又带着某种非自然的几何结构。
画面中,是金瞳棠。
她不再是那个气势凌人的“完成体归零者”,而是被无数道流淌着原始熵增能量的暗红色锁链禁锢在一个类似十字架结构的装置上。她的金色瞳孔黯淡,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溃散状态,但她看向镜头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沈棠从未见过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一丝…嘲弄的复杂情绪。
“沈棠…” 金瞳棠的声音直接穿透了维度的阻隔,带着虚弱却依旧清晰的共振,响彻在沈棠的意识中,“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只是…从一枚棋子…变成了…另一盘棋上…更显眼的棋子…”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虚空的某处,仿佛能透过投影看到沈棠:“造物主…收割意识…对抗熵增…而‘观察者’…他们收割‘故事’…收割‘可能性’本身…我们的挣扎…我们的选择…不过是…他们数据库里…不断演算的…变量…”
随着金瞳棠的话语,观测屏上的画面再次变化。不再是金瞳棠受刑的场景,而是快速闪回着沈棠至今为止所有的关键经历——她初入星轨的面试、首次穿越目睹母亲坠楼、在蒸汽朋克世界与阿野并肩作战、在像素宇宙引导NPC觉醒、与陆深的每一次博弈、与苏晚量子幽灵的相遇、乃至刚刚发生的驿站崩溃…所有的一切,都被以一种绝对客观、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意味的视角记录下来,旁边还漂浮着不断跳动的、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流。
“看吧…” 金瞳棠的声音带着讥讽的笑意在背景中响起,“这就是…我们的‘故事’…被观测…被记录…被分析…‘观察者’在等待…等待‘故事’的结局…等待哪一个‘可能性’…最终能…坍缩为…他们想要的‘现实’…”
沈棠感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比面对造物主的熵增引擎时更加彻骨。如果造物主是牧羊人,收割着意识作为燃料,那么这所谓的“观察者”,就是坐在剧场高处的观众,冷漠地观看着舞台上演员们的悲欢离合,并期待着最“有趣”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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