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域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时,北漠的商队已经踩着露水进了城。领头的骆驼脖子上挂着串青铜铃,铃舌是南陆的红铜铸的,撞在铃壁上发出的声响,比寻常驼铃更脆,像把晨雾都敲出了裂缝。
林野站在城门楼的石阶上,看着商队的驼队在雾里若隐若现。最前面那峰白骆驼背上,坐着个裹着黑裘的老者,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花白的胡须——是乌兰部落的老首领,按说这个时节他该在草原上牧马,此刻却带着商队直奔合域城,显然是有急事。
“林先生!”商队刚在城门口停稳,老首领就翻身下驼,黑裘下摆扫过驼鞍上的毡垫,露出垫子里露出的几缕银丝,“出事了!西陆的兵把野狼谷围了,说咱们私藏‘违禁染料’,要烧了谷里的蓝铜矿!”
林野心里一沉。野狼谷的蓝铜矿是合域城染坊的命脉,去年冬天他还和苏晴去那里采过矿,谷里的蓝铜矿脉藏在岩层深处,色浓质纯,是“野狼蓝”的灵魂原料。西陆突然发难,显然不只是为了染料。
“他们说的‘违禁染料’是什么?”林野扶住老首领的胳膊,他的手在发抖,指节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是……是用西陆雪山的冰绒草和咱们的蓝铜矿混调的染料。”老首领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暗紫色的布料,“西陆说这染料能染出‘隐纹’,能用来传递密信,硬说咱们和东陆的反贼勾结。”
林野展开布料,在晨光下凑近看。布料上的纹路看似杂乱,但若对着光斜着瞧,就能隐约看出北漠的狼图腾——是苏晴上个月新试的染法,用冰绒草的汁液做媒染剂,让蓝铜矿的颜色在不同光线下显隐,本是想给孩子们做件会“变魔术”的衣裳,没想到竟成了祸端。
“苏晴知道吗?”林野把布料折好塞进怀里。
“我让其其格去染坊报信了。”老首领往城里面望了望,雾里传来染坊方向的捣衣声,“西陆的兵还在谷外等着,说三天内不交出配方,就放火烧谷。”他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林先生,那配方不能给!那是三域的匠人一起琢磨出来的,西陆拿去,准是想染军甲做伪装!”
林野点头,刚要说话,就见苏晴提着裙角从雾里跑过来,发髻上的银簪随着脚步晃出细碎的光——那簪子是用野狼谷的铜料打的,簪头刻着朵“合域花”。“我都听说了!”她跑到近前,气息还没喘匀,手里却紧紧攥着本染坊方子,“配方在我这儿,西陆人休想拿走!”
老首领看着方子封面的“野狼蓝”染样,眼眶红了:“其其格她……她为了护着谷里的矿工,被西陆的兵扣下了,说拿配方换人。”
苏晴的手猛地一颤,方子差点掉在地上。林野赶紧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别急,我们去和西陆的人谈。”他转头对老首领说,“让商队的兄弟们先去染坊休整,我和苏晴去野狼谷。”
“我也去!”赵峰扛着把劈柴刀从巷口冲出来,刀背上还沾着木屑,“昨儿刚给学堂的孩子们打了套新桌椅,西陆的杂碎敢动合域城的东西,先问问我这刀答应不!”他身后跟着几个染坊的伙计,手里都拎着家伙,有北漠的弯刀,有东陆的铁尺,还有南陆的鱼叉。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落在城门口的界碑上。林野看着碑上东陆的云纹被风沙磨出的浅痕,突然想起合域城立城时的誓言:“三域共守,寸土不让”。他伸手拍了拍界碑,冰凉的石面下,仿佛能听见三域匠人当年凿刻时的心跳。
“赵峰,你带伙计们去城主府报信,让城主派巡逻队接应。”林野解下腰间的玉佩,塞进苏晴手里——那玉佩是三域玉料拼的,东陆的和田玉做底,北漠的墨玉镶边,南陆的翡翠做“合”字,“我和苏晴先去野狼谷稳住他们,你们随后跟上。”
苏晴把玉佩攥得紧紧的,玉的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反而让她冷静了些:“我把配方抄了份假的,真的藏在染坊的砖缝里了。”她从发髻上拔下银簪,“这簪子能划开蓝铜矿,必要时……”
“不必。”林野按住她的手,“我们要带其其格和蓝铜矿一起回来。”他转身对老首领说,“借两峰最快的骆驼。”
驼铃再次响起时,林野和苏晴已经坐在了驼背上。白骆驼的蹄子踩过带露的青草,留下串串蹄印,像串省略号,悬在合域城与野狼谷之间的路上。苏晴回头望了眼渐渐远去的城门,染坊的烟囱正冒出笔直的烟,烟里混着蓼蓝和苏木的香,那是合域城最寻常的味道,此刻却让她鼻子发酸。
“你说西陆为什么突然要冰绒草的配方?”苏晴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林野望着前方起伏的沙丘,沙丘的阴影里藏着北漠的芨芨草,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听说西陆的雪山最近融得厉害,冰绒草快绝了。他们要配方,是想把咱们的蓝铜矿变成他们的‘救命草’。”
驼铃撞碎又一团晨雾时,远处隐约传来狼嚎。苏晴突然笑了:“是野狼谷的狼在叫,它们认得咱们的驼铃。”她从怀里掏出块“野狼蓝”的碎布,系在驼铃的绳子上,“这样,其其格听见就知道是咱们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