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晨钟敲过三响,演武场上已是剑气破空之声不绝。
少年少女们一袭素白练功服,身形腾挪,木剑挥舞间,隐有灵光流转。他们皆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是万里挑一才踏入仙门的幸运儿,个个屏息凝神,力求将一套基础的“青云剑诀”施展得尽善尽美,期盼能被哪位路过的长老或内门师兄看中,鱼跃龙门。
唯有角落里的一个身影,与这派朝气蓬勃、灵动机变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叫墨渊。
动作一丝不苟,甚至堪称教科书般的标准,每一个弓步、每一次直刺,角度、力度都精准得挑不出毛病。但,太慢了。缓慢,沉重,仿佛他手中挥舞的不是轻灵的木剑,而是一柄千钧重锤。汗水早已浸透他粗糙的麻布衣衫,紧贴在略显单薄的脊背上,又顺着额角、下颌滑落,在他脚下干燥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团团深色的、不断扩大的湿痕。
同样的“青云剑诀”第一式“青云出岫”,旁人已使得如行云流水,隐隐连贯出第二式的雏形,他却还在反复分解、练习这最基础的起手式。三年了,他进入青云宗外门已整整三年,却依旧在第一式打转。
“啧,快看那个傻子,‘凡骨’就是‘凡骨’,练到死也就是个劈柴的架势。”
一个不高不低,却足够让大半个演武场听清的嗤笑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低低的哄笑声像水面的涟漪般荡开。说话的少年名叫李昊,在外门弟子中算是拔尖的那一拨,据说因其兄长是内门天才,已有长老暗示要收他入内门。他此刻正抱臂而立,嘴角噙着讥诮的弧度,目光斜睨着角落里的墨渊。
墨渊恍若未闻,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紊乱。他缓缓收回木剑,立定,再次深吸一口气,浑浊而灼热的气息涌入肺腑,然后,更加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和专注,再次刺出!
剑尖所指,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他的眼神,如同最沉静的深潭,只倒映着木剑尖端那一点虚空,仿佛那里藏着他必须攻克的壁垒,是他世界的全部。
“李师兄,何必与这等朽木浪费口舌。”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冰泉,瞬间浇熄了场间浮动的躁意。
人群自发地分开一条通路。
凌霜缓步走来。她同样身着白衣,却似月华织就,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初生修竹,容颜清丽绝伦,肌肤胜雪,一双眸子点墨般漆黑,又似蕴着寒星,顾盼间自有光华流转。她甚至无需动作,周身那无形却磅礴的灵压,已让周遭弟子心生敬畏,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她是凌霜,天生“剑骨”,入门仅一年,便将青云剑诀修炼至大成境界,是宗门上下公认百年不遇的天才,是真正云端上的人物。
李昊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换上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凌师姐教训的是。只是小弟实在看不惯,这等废物占着外门的名额,平白污了师姐的眼。”
凌霜的目光淡淡扫过墨渊。那目光里没有李昊般的鄙夷,也没有同情,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探究。她见过太多惊才绝艳之辈,却从未见过如此……“笨”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硬”的人。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任凭风吹雨打也岿然不动的坚硬。
“大道三千,各有其途。专注一事,亦是一种修行。”凌霜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她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演武场中央最开阔的位置。
甚至无需准备,她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泛着淡青光泽的剑气离体而出,尖锐的破空声刺痛耳膜。三丈开外,一块用来测试弟子功力、坚硬无比的青岗岩,应声出现一道寸许深、光滑如镜的切痕!
场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落针可闻。所有弟子望向凌霜的目光,充满了无法企及的震撼与崇拜。
这便是天才与凡庸的差距,云泥之别。
墨渊也停下了动作。他望着青石上的剑痕,瞳孔微微收缩。那并非羡慕或嫉妒,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纯粹的计算与衡量。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因为千万次摩擦而变得光滑无比的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然后,在所有人重新开始修炼,或仍沉浸在凌霜那一剑的风采中时,他再次抬臂,用比之前更慢、更沉、更专注的速度,重复那个枯燥到极点的劈砍动作。
风声、议论声、惊叹声,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手中的剑,与体内那丝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却依旧被他疯狂压榨、引导的气流。
日头偏西,演武场上人影渐稀。
墨渊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向宗门外围那片鱼龙混杂的坊市。他需要卖掉今天凌晨冒险在后山陡崖采到的几株品相普通的“凝血草”,换取最低等的“聚气散”。那是他维持修炼的唯一来源。
坊市喧闹,空气中混杂着药香、矿石味和各种讨价还价的嘈杂。墨渊径直走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招牌上写着“百草阁”的小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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