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离阳天宗上下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象征着最高哀荣的葬仙钟连响九声,声传万里,悼念两位为护佑宗门而战死的元婴首座。
剑峰与赤阳峰,更是被无尽的缟素所覆盖。
白幡垂落,灵堂肃立,往日里剑气冲霄、火灵活跃的两座主峰,此刻只剩下萧瑟的风声和压抑的哭泣。
剑峰葬剑冢。
这里是历代剑峰先辈的长眠之地,无数断剑、残碑矗立,诉说着曾经的锋芒与牺牲。
今日,一座新的衣冠冢立起,墓碑由最坚硬的黑曜玄铁铸成,上面以凌厉的剑意刻着:“离阳天宗剑峰首座凌云真人之墓”。
碑前,供奉着凌云真人生前所用的本命飞剑——那柄曾令妖魔丧胆的“裂云剑”,此刻剑身黯淡,灵性内敛,仿佛也在为主人的逝去而哀鸣。
以柳青为首,所有剑峰弟子,无论伤势轻重,皆身着素缟,整齐列队。
无人言语,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但那一道道笔直如剑的身影,那一双双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眸,以及那无法抑制弥漫开来的凛冽剑意,汇聚成一股无声的悲愤与誓言。
他们对着衣冠冢,深深三鞠躬,每一拜都沉重如山。
许多弟子紧握双拳,指甲深陷肉中,鲜血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却无人察觉。他们将悲痛化作了更加决绝的修剑之志。
赤阳峰赤炎洞天。
这里是烈阳真人平日闭关之地,也是赤阳峰火灵气最为浓郁的核心。
此刻,洞天入口处开辟出了一片临时的陵园。
一座新坟隆起,墓碑由炽阳玉雕成,上书:“离阳天宗赤阳峰首座烈阳真人之墓”。碑前,没有供奉法器,只摆放着他生前常喝的一种烈酒,以及一枚代表着他首座身份的赤阳令。
赵天宝一身重孝,跪在坟前,他没有哭嚎,只是挺直着脊梁,一遍又一遍地烧着纸钱。
火焰映照着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庞,那双继承了烈阳真人炽热特性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深潭,里面翻滚着痛苦、仇恨,以及一丝骤然成长起来的担当。
徐葬站在他身后半步,同样身着素服,默默陪伴。
赤阳峰的弟子们聚在后方,许多人已泣不成声,氛围悲壮而压抑。
安葬仪式简单而庄重。
当最后一抔黄土覆盖住坟茔,当最后的祭文在风中消散,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感笼罩了两峰。
顶梁柱塌了,天空仿佛都低矮了几分。
徐葬站在渐渐散去的人群边缘,望着烈阳真人的墓碑,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浸透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冷飕飕。
他并非铁石心肠,烈阳真人予他庇护,凌云真人也对他多有赞许,两位擎天巨柱的轰然倒塌,带来的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冲击,更有对现实最冷酷的预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失去顶尖战力意味着什么。
温情脉脉的面纱将被撕下,赤裸裸的利益争夺会立刻上演。
【资源,首当其冲。】
他几乎能立刻预见到,原本由赤阳峰和剑峰主导的北境妖兽材料利益链,必然会遭到其他峰头的觊觎和瓜分,不知多少人眼红,如今靠山已倒,还能坐得稳吗?
两峰名下拥有的灵脉份额、药园、矿坑等优质产业,以前是靠着两位真人的威名守住,如今恐怕很快就会有人上门“协商”,甚至强行“代管”。
宗门每月下发的资源配额,以往因两位真人的地位,赤阳峰和剑峰总能拿到最优厚的一份,今后还能剩下几成?
【弟子,人心浮动。】
两峰弟子,尤其是那些天赋较好、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核心弟子,很可能会成为其他峰头挖角的对象。
树倒猢狲散,自古皆然。
失去了元婴真人的庇护和指点,两峰弟子在外行走,难免会被人看轻,甚至遭遇不公。
以往结下的仇怨,也可能在此时爆发。
内部呢?赵天宝虽是天纵奇才,但毕竟刚刚结丹,资历尚浅,能否服众,稳住局面?剑峰那边,柳青能担起大任吗?
【地位,一落千丈。】
从宗门的中流砥柱,跌落到需要仰人鼻息的地步,这种落差带来的屈辱和打压,很快就会体现在方方面面。
以往对两峰客客气气的执事、长老,态度恐怕会立刻转变。
徐葬深吸了一口带着香烛和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悲伤是奢侈品,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
他看向前方赵天宝依旧跪得笔直却难掩单薄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剑峰弟子那边虽然悲愤却难免带着几分茫然的队伍。
【天宝需要时间成长,剑峰需要新的核心,在此之前……两峰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他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里面是他这些年暗中积累的海量资源和人脉关系。
这些东西,原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退路和长生资粮,但现在,或许要先用来帮这两座摇摇欲坠的山峰,渡过眼前最艰难的关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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