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起,铜铃还没响完第三声,陆昭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他没动,只是盯着西坡那片黑影。赵云在他左侧半步外,枪尖垂地,指节轻轻敲了两下枪杆,像是在数心跳。郭嘉仍躺在帐口的毯子上,酒囊盖着脸,可那只搭在腹部的手,不知何时已攥成了拳。
“来了。”陆昭低声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山脊亮起一串火光,像被风吹散的火星,迅速连成一片。战鼓声从地底传来,沉闷而急促,踏得人脚底发麻。
“比预计早了半个时辰。”赵云眉头一拧,“他们知道夜袭败了?”
“不是知道。”郭嘉猛地掀开酒囊坐起身,一把抓起沙盘边的木棍,在地上划出一道斜线,“是赌我们刚应付完细作,阵脚未稳,想趁虚而入。”
陆昭点头:“中路沟壑,主攻方向。”
“得抢高地。”郭嘉把木棍往地上一插,“预备队现在调,还能赶在他们压上来前布防。”
“传令!”陆昭转身就走,声音干脆利落,“陌刀队出沟,封侧翼洼地;床弩营上三阶台,改链球箭;白马义从随我旗动而动,不许先冲。”
亲卫飞奔而去。营地内灯火未增,但各处岗哨已悄然换防,巡夜的粗布身影纷纷褪去外衣,露出底下闪着冷光的甲胄。
敌军火把越逼越近,马蹄声如滚雷般碾过冻土。乌桓骑兵率先冲出夜色,借着坡势俯冲,箭雨泼洒而下,钉在营前木墙上噗噗作响。
“放两轮,别贪射。”陆昭站在主营高台,手按旗令,“等他们进沟再动手。”
弓弩手屏息凝神,待第一波骑队跃入干涸水道,床弩齐发。双矢连铁链的重箭呼啸而出,专扫马腿。几匹战马惨嘶翻倒,铁链绊住后骑,接连摔成一团,堵住了狭窄通道。
“烟灶点火!”陆昭挥旗。
预埋的柴堆被引燃,浓烟顺西北风直灌敌阵。骑兵阵型大乱,有人勒马急停,有人误撞同伴,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赵云动了。
他带着白马义从从侧翼洼地杀出,马蹄踏在改良鞍具上,转向灵活如猎犬穿林。他们在沟沿狭窄处截杀落单骑兵,枪出如电,专挑咽喉、腋下破绽。一名乌桓百夫长刚举起弯刀,就被一枪挑落马背,摔进沟底。
“好家伙!”郭嘉坐在高台角落,捧着酒囊看得眼睛发亮,“这马鞍真是你让工匠连夜改的?”
“不然你以为我昨儿半夜跑去马厩干嘛?”陆昭盯着战场,嘴角微扬,“总不能真去看星星。”
“那你错过了一场好星象。”郭嘉灌了口酒,“南斗第六星跳了一下——主敌将折翼。”
话音未落,敌阵后方一阵骚动。一名披甲将领正挥旗指挥,忽被流矢击中肩头,踉跄跌下马。袁军步卒顿时迟疑,推进节奏一滞。
“就是现在!”陆昭抽出环首刀,亲自擂鼓。
咚!咚!咚!
三声鼓响,震彻营地。
埋伏在沟底的陌刀队猛然跃起,列成雁行阵,横切敌军前锋。沉重的长刀劈砍而下,专斩盾牌与脖颈之间的空隙。袁军前排盾手接连倒地,后排挤不上前,阵型彻底脱节。
敌将慌忙鸣金,可退路已被倒地的战马和燃烧的云梯堵死,士兵互相推搡,踩踏不断。
“追不追?”赵云策马回驰,枪尖滴血。
“追,但别远。”陆昭收刀入鞘,“割百级,悬辕门,然后收兵。”
赵云一点头,带轻骑疾驰而出,如白练卷入火海。片刻后,百余颗首级被挂在营门两侧,鲜血顺着木桩往下淌,在冻土上结出暗红冰花。
营地内欢呼渐起。老兵们拍盾击地,少年兵踮脚张望,有人喊:“赢了?咱们赢了?”
“赢个头。”郭嘉懒洋洋靠在柱子上,拎着空酒囊晃了晃,“这才哪到哪,人家主力都没动呢。”
可士气已经起来了。
陆昭命人将缴获的乌桓狼头旗升上主营旗杆,又放出信鸽向各屯田点通报:“贼夜犯,已击退,无伤亡。”消息传开,不少闭门不出的百姓重新点亮灶火,孩子也敢在门口蹦跳了。
“你还挺会哄人。”郭嘉瞥了眼忙碌的传令兵,“十六个字报捷,写得跟诗似的。”
“我不写,你又要抱怨我没文化。”陆昭笑了笑,“你那句‘风起西北,火未燃营;一鼓破敌,三军皆惊’,传得挺快啊。”
“那是自然。”郭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写的时候就想着,得让新兵蛋子听了热血,老兵听了觉得有面子,百姓听了安心——这才叫宣传。”
正说着,赵云策马归来,甲胄染血,枪尖垂露。他在高台前翻身下马,抱拳复命:“百级已割,追击止于三里,未见伏兵。”
“辛苦。”陆昭递过一碗热汤,“喝点,换身衣。”
赵云接过碗,却不急着喝:“敌军退得不算乱,像是有意收束。”
“嗯。”陆昭望着远方残火熄灭处,“他们没拼命,只是试招。”
“那就等他们出下一招。”郭嘉把空酒囊往地上一扔,抄起木棍又在沙盘上划拉,“明天该轮到咱们设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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