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静了好一会儿。
俘虏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张燕三个月前派人联络黄巾旧部,说只要拿下你的主营,烧了粮仓,就分给各部五百石米、三百套甲械,再划出常山以北三县为据点……他还说,你不过是靠着屯田混出身的小族,根基浅,名声虚,只要挫你锐气,河北豪强自然倒戈。”
陆昭冷笑:“倒戈?谁倒?袁绍?”
俘虏摇头:“他没提袁家,只说另有盟友在暗中策应。但他不信那些人,只想借这波攻势立威,将来好坐地分赃。”
郭嘉插话:“所以这次夜袭,根本不是黄巾自发,而是他统一调度?”
“是。”俘虏点头,“北岭土丘上的鼓声,就是黑山军的旗号。七鼓一轮,错不得半拍。我是负责传令的副校尉,若主帅阵亡,我就得带着铜符撤回太行报信。”
“那你现在还想回去吗?”赵云问。
俘虏苦笑:“我若回去,必被灭口。你们……真能保我家人?”
“我写一道手令,加盖军印,派人送往上党。”陆昭站起身,“只要你所言属实,我不仅保他们平安,还会让他们知道——是谁救了这一家人性命。”
他转向郭嘉:“把供词整理清楚,抄录三份。一份存档,一份送交各营主将阅知,第三份……烧掉。”
郭嘉挑眉:“烧?”
“留着是证据,传出去却是祸端。”陆昭淡淡道,“我不想让张燕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更不想让他有机会清理内部。”
三人退出帐篷,回到军帐。
沙盘前,陆昭久久凝视太行方位。赵云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北线要不要增兵?”
“不急。”陆昭摇头,“现在动兵,等于告诉他我们怕了。反而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郭嘉嘬了嘬牙花:“依我看,张燕身边未必铁板一块。他近年扩军太快,收的人太杂。这种时候,最容易出贪财好酒的家伙。”
“那就派人进去。”陆昭终于开口,“不要穿军服,也不要带兵器。找几个会酿酒、懂锻铁的工匠,顺着商道慢慢往太行里渗。重点查他的粮道、兵械库和传令系统。”
“还要查什么?”赵云问。
“查他晚上睡在哪座营寨。”陆昭手指轻轻敲着沙盘边缘,“一个人藏得越深,就越怕人知道他在哪儿。”
郭嘉咧嘴一笑:“有意思。我认识个卖酒的老汉,专给山里赶脚的汉子灌坛子,三天两头往并州跑。他要是肯帮忙,说不定能带点‘特别的货’进去。”
“去办吧。”陆昭点头,“记住,不求快,只求准。我要的不是他几座营寨的位置,而是他什么时候会松懈,什么时候会得意忘形。”
赵云抱拳领命,转身出帐。
郭嘉临走前喝了口新送来的酒,咂了咂嘴:“张燕爱喝烈酒,听说每晚必饮三大碗才睡。这种人啊,要么醉死,要么被人趁醉割了喉咙。”
帐内只剩陆昭一人。
他走到剑架前,抽出环首刀,指尖抹过刃口。刀身映出他半边脸,在灯火下显得冷峻而沉静。
窗外风雪渐大,拍打着帐篷的绳索。一根松动的钉子发出轻微的颤动,像是某种信号的开始。
陆昭将刀缓缓插回鞘中,左手按在剑柄上,目光落在沙盘中央那片由木条拼成的山脉轮廓。
他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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