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贩子也能练成屠夫。”陆昭咬着牙，“你去把那七十二个首级挂校场木架上，每天让他们列队时看一遍。看久了，手就不抖了。”
“真挂啊？不怕吓着人？”
“吓不着人，只吓鬼。”陆昭把脚从盐水里拔出来，伤口泛白，“人不怕死，怕不知道为什么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记功一级’。脑袋挂那儿，比我说十遍都管用。”
入夜，耕战营集体开饭。每人一碗糙米粥，外加半块咸菜。饭后不许闲聊，统一听教官讲“耕战营条例”：不准私藏兵器、不准聚众喧哗、不准擅离营地，违者鞭二十，再犯绑石罚耕。
陆昭拄着木棍巡营，走到第三队时，发现有个俘虏蹲在角落，手里攥着半块咸菜，没吃。
“怎么了？”他问。
那俘虏抬头，眼圈发红：“我……我想留着明天吃。”
陆昭愣了下，随即笑出声：“行啊，你这算盘打得比甄家账房还精。”
他从腰间解下水囊，倒出半杯清水递过去：“明天还有一顿。只要你不跑，不闹，不偷，顿顿有。”
那俘虏接过水，手还在抖：“真……真不杀我们？”
“杀你们，我得赔粮赔地赔力气。”陆昭喝了口水，“留着你们，我赚粮赚地赚兵。你说我像不像要杀人的？”
那人摇头。
“那就吃吧。”陆昭拍拍他肩膀，“咸菜泡水里，能多吃两口。”
第二天清晨，耕战营首次集体下地。三百人排成五列，推着新修的犁，在教官号子声中翻土。动作生涩，但整齐。陆昭站在高台上，脚伤包得像个粽子，手里捏着一根新削的竹签，在木板上划道记数。
“第一队，翻土三亩半。”
“第二队，两亩八分。”
“第三队……哎，你们队那谁，别把犁推反了！那是牛走的道！”
正说着，吴老炭快步跑来：“将军，第三队那个瘦高个，偷藏了一把小铲，想挖地窖藏粮。”
陆昭放下竹签：“人呢？”
“绑了，在田头。”
陆昭一瘸一拐走过去，看见那瘦高个被五花大绑，脸上全是土，眼睛却瞪着。
“为什么？”陆昭问。
“我……我想留点种子。”那人声音发颤，“明年……我想自己种。”
陆昭沉默片刻，回头对吴老炭说：“松绑。”
“可他违令了！”
“他想种地，不是想造反。”陆昭掏出随身小刀，割断绳子，“从今天起，每人每月可留半斤粮作种子，记在名册上。谁敢多拿，加倍罚。”
那俘虏跪在地上，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
陆昭扶他起来：“哭什么？又没给你地。”
“您……您真给？”
“我说话，比驴拉磨还准。”陆昭拍了拍他肩膀，“去，接着犁。今天翻够四亩，晚上加半块咸菜。”
夜幕降临时，耕战营首训结束。三百人列队点名，报数声从最初的杂乱，渐渐变得齐整。陆昭站在火把下，脚伤疼得钻心，却坚持听完最后一声“到”。
他抬起手，指向城南那片刚翻过的黑土：“看见没？昨天还是荒地，今天有了垄沟。你们，就是第一道犁痕。”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明天继续。谁翻得快，谁吃得饱。谁打得狠，谁有地种。谁敢耍滑——”
他从腰间抽出环首刀，往地上一插。
刀身没入焦土，稳稳立住。
“——就在这儿，自己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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