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那半截铁链残片塞进腰带里,转身下了坡顶。吴老炭正蹲在火堆旁清点缴获的兵器,见他下来,忙起身道:“旗子烧了,人跑了,咱们是不是该歇口气?”
“歇?”陆昭拍了拍他的肩,“这才刚开头。张曼成今夜折了旗,明早就得调主力来围城——他丢不起这个人。”
吴老炭一愣:“那咱们……真守?”
“守?”陆昭笑了,“拿八百人守三面城墙?你当黄巾军是来借锅煮饭的?”
他几步走到中央仓前,抬脚踹开一袋粮,粮口裂开,白米淌了一地。他弯腰抓了一把,任米粒从指缝间滑落:“听见没?这是咱们最后一顿饱饭。再过两个时辰,敌营合围,粮道一断,城里的鸡都得上墙找食。”
吴老炭脸一紧:“那咋办?突围?”
“突围也得让人看不见门在哪。”陆昭直起身,扫视一圈四周忙碌的屯户,“传令下去,北门封死,柴草堆墙,不留一人值守。东门——堆柴草、架云梯、敲锣打鼓,把架子搭足。”
“东门?”吴老炭瞪眼,“那是他们主攻方向!”
“所以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也这么想。”陆昭咧嘴一笑,“人最怕的不是打不过,是猜不透。咱们越慌,他越敢冲;咱们越稳,他越不敢动。”
他抬手一指西门方向:“主力今夜悄悄调去西门,挖地道、备火油、磨刀——但一个火把不准点,一个人不准出声。天亮前,我要西门外的沟道能躺下两百个伏兵。”
吴老炭挠头:“那东门呢?总不能真让人踩着云梯爬进来吧?”
“云梯是摆设,人也是摆设。”陆昭从包袱里抽出一张草图,铺在地上,“你带人把缴获的那六面战鼓全搬上东城墙,每面鼓后绑一头山羊,前蹄悬块竹片,风吹竹动,羊一惊,蹄子就敲鼓。”
吴老炭张大嘴:“拿羊打更?”
“比人靠谱。”陆昭点头,“人会累,会睡,羊饿了只会蹬腿。再在城头每隔十步站个影子,晃火把、喊口令,一个时辰换一波,鼓点节奏也得变——时快时慢,像在调防。”
他顿了顿:“记住,别让羊叫唤。喂点盐水,拴紧前腿,让它能动蹄,不能转身。要是羊突然咩一声,敌军一听——好家伙,城里连牲口都养得起,那得有多少人?”
吴老炭憋不住笑:“您这招,比耍猴还讲究。”
“猴还能翻跟头,羊只会蹬腿。”陆昭收起图纸,“但只要敌军信它在巡夜,咱们就能睡个安稳觉——当然,是去踹人家的门。”
天刚擦黑,东城墙的鼓声就响了。
起初断断续续,像是巡更人打着哈欠。到了三更,鼓点突然密集,夹杂着火把晃动、人声吆喝:“东三区换防!弓手就位!火油罐加满!”
城外黄巾哨探趴在草丛里听了半宿,回去报信:“陆昭城内守军不减反增,夜里调防三次,鼓声不断,火把游走如龙,恐有伏兵。”
张曼成坐在营帐里,手里捏着半块干饼,听了直皱眉:“鼓声听着不齐,像是……羊蹄子?”
副将摇头:“不像人敲的,但也不像故意造假。风吹竹片,羊腿乱蹬,倒像是真在巡夜。”
张曼成沉吟良久,一拍案:“先围三面,断其粮道,耗他三日。若城内真有大军,必会出城决战;若无——饿也饿死他。”
他哪知道,城里的“大军”正四仰八叉躺在西门地道里打呼噜。
陆昭蹲在地道口,手里捏着一块烧黑的麻绳。吴老炭凑过来:“东门的羊都喂了盐水,鼓敲得挺欢。西门这边,鹿角查清楚了,三层,外层扎得深,里头两层松,应该是赶工搭的。”
“赶工就好办。”陆昭把麻绳搓了搓,“油浸透了吗?”
“浸了,晾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不急。”陆昭抬头看了看天,“等东城鼓声最密的时候,咱们再动。让他们听得见鼓,看不见人。”
三更刚过,东城墙鼓声骤然加快,火把来回穿梭,喊声此起彼伏:“西门有动静!西门有敌袭!”
紧接着,鼓点突变,转为急促短打,像是全城戒严。
就在这片喧嚣中,陆昭带着两百精锐,悄无声息摸出西门地道,贴着沟底草皮,直扑东门敌营侧后。
风向正南。
陆昭一挥手,十几条油浸麻绳甩出,精准搭上外层鹿角。火折子一点,火蛇顺着麻绳迅速爬行,噼啪几声,鹿角根部焦黑断裂。
“上火油罐!”陆昭低喝。
十人抬罐上前,罐口朝营内粮草堆一倾,哗啦一声,油液泼满干草。火星一落,轰地燃起,火势瞬间吞了半座营帐。
“陆昭亲率三千骑已破南门!”
“巨鹿守军反扑!快撤!”
“主将阵亡!快跑啊!”
喊声四起,全是陆昭提前安排的嗓门大的屯户,专挑恐慌时的调门学。
敌营顿时大乱。巡夜的哨兵刚冲出来,就被火光逼退;睡梦中的士卒赤脚乱窜,踩着同伴爬墙;营官提刀喊“列阵”,结果没人听,反倒被溃兵撞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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