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反思如同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在南曦精密如仪器般的大脑中激起了层层扩散的涟漪。她意识到,之前的“心灵同步”协议,尽管取得了初步成功,但其本质仍停留在“机械协同”的层面——试图通过外部引导和标准化训练,将不同的意识强行约束在同一个频率和相位上。这就像试图让一群习性各异的鸟儿以完全相同的姿态和节奏飞行,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形成看似整齐的阵列,但任何内在的差异或疲劳都会立刻破坏这种脆弱的秩序。
顾渊所指出的“意图纯度”与“深层一致性”,指向的是一种更高级的、源于内在共鸣的“有机协同”。这要求协议必须从一套外部施加的“操作手册”,进化成一个能够激发内在调谐能力的“生长环境”。
南曦将自己关在扇区Alpha,周围环绕着第一次实验的庞大数据和顾渊口述的感知记录。她开始了一场孤独而艰巨的范式转移。
1. 从“抑制噪声”到“理解并融合噪声”
旧协议将志愿者的杂念、分神视为需要克服的敌人,训练他们像排除干扰信号一样将其压制。新协议的第一步,是引导志愿者成为自身意识场的“敏锐观察者”。
新的VR训练模块不再一开始就要求空灵的专注。相反,它引导志愿者先“放任”思绪漂流,只是去观察它们,不加评判地感知那些翻涌的念头、情绪波动、身体感受。高级生物反馈设备将这些内在活动以抽象的可视化形式呈现出来——也许是不同颜色的光点,也许是起伏的音符,也许是流动的沙粒。
志愿者阿米娜·汗在训练中看到,当她想到实验室里未完成的藻类培养时,她的意识场中会泛起一片代表“焦虑”的、快速闪烁的蓝色光点。而当她回忆起童年在家乡河边玩耍的宁静时光时,则会涌现出一片温暖、平和的橙色光晕。
“不要试图驱散蓝色光点,”训练引导音平静地指示,“去理解它。它代表着你对你工作的责任与热爱。现在,尝试着,不是压制它,而是邀请这片蓝色,慢慢地、温柔地,融入你整体的意识场中,让它成为你背景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突兀的干扰。”
这极其困难。起初,志愿者们往往在尝试“融合”时,要么被杂念带走,要么又回到了强行压制的旧路。但随着练习,一些人开始找到感觉。他们发现,当接纳并理解了这些“噪声”的来源后,它们反而失去了尖锐的干扰性,变成了一种丰富的、充满生命力的背景纹理。意识的“信噪比”并未通过暴力过滤提高,而是通过提升整体场的和谐度,使得“信号”本身变得更加清晰和有力。
2. 从“统一意象”到“共鸣基频”
旧协议要求所有志愿者观想同一个“光之螺旋”。新协议则引入了更抽象、更本质的“共鸣基频”概念。南曦与顾渊合作,试图找到一种不依赖于具体文化意象、更能直接对应意识本身纯粹存在的“基础状态”。
他们利用顾渊那种独特的、能与不同意识体产生共鸣的能力,在他状态相对稳定时,记录下当他处于深度宁静、无特定执念、却又充满觉醒的“临在”状态时的意识特征。这种特征被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包含多重谐波的复合频率模式。它并非某种具体的图像或声音,而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振动”。
在VR训练中,志愿者不再被要求观想具体物体,而是先通过呼吸和身体扫描达到放松状态,然后尝试去“感应”和“调谐”到这个预先加载的“共鸣基频”。生物反馈会显示他们当前的意识状态与这个“基频”的匹配度。
电竞选手陈凯发现,这比观想螺旋更难,但也更有趣。这不像打游戏有明确的目标,更像是一种……调音?他需要放下所有“努力”的心态,只是去感受那种无形的、弥漫的“振动”,然后让自己的注意力、甚至呼吸的节奏,自然而然地与之对齐。当他偶尔做到时,反馈屏幕会显示匹配度急剧升高,同时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平静与连接感,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某个更宏大存在的一部分。
3. 从“个体同步”到“场域共建”
旧协议侧重于每个个体与中心目标的连接。新协议则强调志愿者彼此之间意识场的相互感知与共建。
在新的“动态协同任务”模块中,志愿者们被分成小组,他们的意识场可视化界面是相互连通的。每个人都能“看到”队友意识场的状态——哪里稳定,哪里波动,哪里出现了不协调的“噪声”。
他们的任务不再是各自维持一个能量场,而是共同“编织”一个统一的、稳定的意识共振场。当一名队员因为疲劳而意识场出现波动时,其他队员不是指责或忽视,而是尝试通过加强自身的稳定,或者发出一种温和的“调谐脉冲”(一种通过意念引导的、旨在帮助同伴回归同步的微弱意识信号),来帮助他重新稳定。这要求极高的同理心、非语言的沟通和对集体状态的整体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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