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啼”行动成功的内部报告,被林登以最高级别的加密形式封存。参与者和知情者被要求绝对保密,对外界而言,世界依旧沿着固有的裂痕运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然而,科学发现的光芒,尤其是如此颠覆性的发现,很难被完全掩盖。尤其当它涉及到对“现实之镜”平台数据的后续分析和理论完善时,不可避免地需要在更广泛的、但仍属内部的核心科学圈层进行有限度的讨论。
几周后,一份经过精心“修饰”和“降级”的、关于“异常量子相干现象观测”的技术摘要,被提交给一个由联合国授权的、旨在评估“播撒者”相关科技风险的跨国科学家伦理委员会。这份摘要隐去了集体冥想和意识协同的核心环节,只含糊地提及在L2点特殊实验平台上,观测到“与环境参数无法完全解释的、高度有序的量子统计偏差”,并将其初步归因于“可能存在的、尚未被理解的深层时空物理效应”。
林登和南曦的本意,是借此向权力高层和科学界透漏一丝风声,为未来可能的公开化进行铺垫,并试探反应。
他们低估了固真派势力的警惕性和影响力。
摘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在委员会内部激起了轩然大波。古真派的科学家代表,以朱利叶斯·范·德·维尔夫博士为首,对此表示了最强烈的质疑和反对。范·德·维尔夫是一位享誉全球的理论物理学家,以对量子力学基础的精深研究和扞卫物理实在论的强硬立场而闻名。
“无法解释的偏差?”在一次非公开的委员会审议中,范·德·维尔夫用他带着浓重荷兰口音的英语,毫不留情地抨击,“在物理学史上,几乎每一次‘无法解释的偏差’,最终都被证明是实验误差、设备缺陷或者数据分析的谬误!更何况是在一个由‘熵减基金会’——一个背景复杂、行事诡秘的机构——独自建造和运行的、号称‘绝对隔离’的平台上?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他要求基金会立即公开“现实之镜”的全部设计蓝图、原始数据流、以及平台在所谓“异常”发生时的每一个环境参数日志。“科学需要的是透明和可重复性,而不是躲在‘最高机密’后面的神秘主义宣告!”
几乎同时,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关于这份摘要的扭曲版本和一些捕风捉影的“内部消息”被泄露给了几家具有固真派倾向的权威科学期刊和媒体。
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反击开始了。
《量子新视野》期刊刊登了范·德·维尔夫亲自撰写的评论员文章,标题辛辣:《是物理学的突破,还是精心策划的幻象?——评L2点“异常现象”》。文章用极其专业的口吻,从量子退相干理论、测量误差分析、随机过程统计等多个角度,逐条“解构”了基金会摘要中提到的“有序偏差”,指出其完全可能在现有物理框架内,由未被充分考虑的 systemic error(系统误差)或巧合的 statistical fluctuation(统计涨落)所导致。他尤其尖锐地指出,将这种模棱两可的现象与模糊的“深层物理”挂钩,是“不负责任的投机,是对奥卡姆剃刀原则的亵渎”。
更具杀伤力的是来自大众媒体的嘲讽。一家在全球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新闻网络,在其王牌科普栏目中,用夸张的动画和揶揄的语气,将“现实之镜”计划描绘成“耗资巨大的太空八卦阵”,将观测到的“偏差”比喻为“在暴风雨中试图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并暗示这背后可能隐藏着基金会试图获取更多研究经费,甚至是某些人渴望成为“新纪元先知”的野心。
网络空间更是沦为狂欢的盛宴。#RealityMirrorHoax(现实之镜骗局) 的话题迅速登上热搜。段子手们尽情发挥:
“所以我们是靠集体念力让骰子扔出六点了吗?下次彩票开奖前记得叫我冥想!”
“好消息:物理学不存在了!坏消息:是‘熵减基金会’说的。”
“我宣布,我通过冥想让我家的猫学会了微积分,证据?抱歉,数据涉密。”
这些嘲讽和质疑,如同冰雹般砸向基金会和团队。虽然公众并不知道南曦等人和“火种”们的具体贡献,但“熵减基金会”和“现实之镜”已然成为了狂妄与欺骗的代名词。
基金会内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些原本就持保留态度的研究人员开始公开表达疑虑。董事会里再次响起了要求林登对此事负责、并彻底终止相关“高风险、低回报”研究的声音。
就连那些分散在全球的“火种”志愿者们,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外界的负面舆论。虽然他们坚信自己的体验是真实不虚的——那种意识的深度连接和共鸣感无法作伪——但铺天盖地的嘲讽依然让他们感到沮丧和困惑。陈凯所在的电竞俱乐部论坛里,出现了质疑他“不务正业”、“参与可疑心理实验”的帖子;阿米娜的同事则半开玩笑地问她是否也参与了那种“让勺子弯曲”的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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