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沿海城市那间熟悉的、混杂着机油、旧纸与电子元件气味的工坊,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冰雪梦境跌回现实。昆仑山脉那刺骨的寒风、稀薄的空气、以及“熵减基金会”带来的压迫感,依旧如同残影般附着在感官上,久久不散。
生理上的高原反应症状在几天内逐渐消退,但精神上的“高原反应”——那种面对远超认知的宏大现象所产生的眩晕与不适感,却需要更长时间来消化。工坊成了他们疗愈和整合的避风港,同时也是下一个暴风雨来临前的备战所。
王大锤第一时间将所有设备从特制的防护箱中取出,进行彻底的清洁、检修和校准。昆仑的沙尘与严寒对这些精密仪器是一场严酷的考验,他必须确保它们在下一次行动前恢复到最佳状态。同时,他开始着手设计更加轻便、坚固且具备更强抗干扰和隐蔽能力的下一代野外探测设备,昆仑的遭遇让他对“熵减基金会”的技术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南曦和顾渊则立刻投入了对昆仑山数据的深度挖掘工作。那稳定而强大的“恩基频率”,以及那次短暂交互获得的、结构复杂如天书般的“回响”信号,是两块亟待雕琢的璞玉。工坊中央的大屏幕上,各种波形图、频谱分析和信息熵计算窗口层层叠叠,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与曲线。
日子在废寝忘食的数据分析中悄然流逝。然而,进展却异常缓慢。“恩基频率”本身的稳定性和复杂性就足以耗费大量精力,而那声“回响”更是如同一个坚固的密码保险箱,他们尝试了各种已知的信号解码和模式识别算法,都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找到任何有效的切入点。
“这不对劲,”南曦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 frustration(挫败感),“就算它代表的信息层级远超我们,其编码结构也总该有某种内在的逻辑或语法。但我们现在的分析方法,似乎完全走错了方向。”
顾渊坐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中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或许……我们过于依赖现代科学的分析工具了。”他缓缓开口,目光有些游离,“这些工具是基于我们现有的、对宇宙的认知范式构建的。但如果这个信号源,其背后的知识体系与我们截然不同,甚至其逻辑基础就建立在不同的物理规则或数学原则上呢?”
这个可能性让南曦感到一阵无力。如果连分析工具的基础都不适用,那他们该如何破译?
就在分析工作陷入僵局,工坊内气氛有些沉闷的下午,王大锤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扎西打来的。昆仑一别后,他们保持着偶尔的联系,主要是确认双方安全,以及结算剩余的向导费用。
这次通话,扎西除了惯例的问候,还提到了一个细节。他说,多吉老人回到牧区后,有一次在篝火边,又哼起了那首关于“回音石殿”和星星月亮的古老歌谣。这一次,旁边一个正在用智能手机看短视频的年轻族人无意中录下了一小段,觉得旋律很特别,就发给了扎西。扎西不懂这些,但想起顾渊他们对这些老歌谣似乎很感兴趣,就顺便提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歌谣?录音?”顾渊立刻警觉起来,让王大锤请求扎西将那段录音发过来。
很快,一个音频文件传到了王大锤的电脑上。文件质量不高,背景有篝火的噼啪声和风声,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用一种悠长而独特的调子,吟唱着晦涩的藏语歌词。
南曦和顾渊立刻围拢过来。王大锤播放了录音。
那旋律确实很奇特,不同于他们听过的任何现代音乐或常规的民间小调。它没有固定的、强烈的节拍,反而像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溪流,起伏舒缓,带着一种古老的、近乎咒语般的韵律感。
顾渊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跟着旋律的起伏划动。南曦则下意识地将这旋律的音频波形在软件中显示了出来。
当那条代表着歌谣旋律的、起伏不平的曲线出现在屏幕上时,南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老师!你看!”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顾渊睁开眼,看向屏幕。只见那条代表古老歌谣的音频曲线,其核心的起伏模式、转折的节点、甚至是某些细微的颤音特征……竟然与南曦捕获的宇宙信号中,一段之前一直被他们忽略、认为是随机噪声的低强度背景波动,存在着惊人的、肉眼可见的相似性!
不仅仅是相似!当南曦将歌谣旋律的波形,与那段宇宙背景噪声进行对齐和归一化处理后,两者的重合度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这……这怎么可能?”王大锤也凑过来,目瞪口呆,“一个藏族老牧羊人随口哼的歌谣……跟南曦从外太空收到的信号……对上了?!”
顾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条几乎重叠的曲线,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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