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霄的意识边缘，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锈蚀不堪、濒临破碎的容器里。
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束缚感，象是被万丈淤泥深深掩埋，连转动一下念头都显得无比艰难。
我是谁？
我是凌霄……曾一剑横断九重天，光寒照耀十九州，万仙来朝，尊称一声“凌霄剑尊”！于时间之畔窥得一线奥秘，触摸长生之门，傲立于此世之巅！
可如今……
冰冷的记忆碎片与现实的感知粗暴地融合，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荒谬感。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而昏花。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的木质房梁，蛛网密布，灰尘在从缝隙透进的微弱光线下无力地飘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混合着劣质伤药的刺鼻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身体虚弱得可怕，每一寸骨骼都象是被拆散重组过，传来阵阵钝痛。尤其是胸口和小腹，火辣辣的疼，显然是新伤叠旧伤。
这不是他的仙躯道体，这具身体孱弱、干瘪，经脉滞涩得如同被泥沙堵塞的溪流，近乎断绝灵机。不，甚至比普通凡人还要不如，是一种被某种阴毒手段侵蚀过的“废脉”！
“嗬……”他试图开口，发出的却是沙哑破碎的气音，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火燎过。
零碎的记忆如同断线的珠子，强行涌入他残破的识海。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凌霄，年仅十六，是天衍神朝边陲小城“青林城”中，一个同样破落小家族——凌家——的支系子弟。
父母早年间外出探寻遗迹，一去不返，留下他孤苦一人，本就备受主家欺凌。更雪上加霜的是，数月前，他唯一还算出色的修炼资质莫名衰退，经脉日益萎缩，最终被判定为“天生废脉，无可救药”！
自此，他从一个尚有几分前途的旁系子弟，彻底沦为了连奴仆都可以肆意嘲弄的废物。
资源被克扣，住所被强占，平日非打即骂。
而就在昨日，只因在主家弟子凌虎演练武技时“挡了他的路”，便被其以“冲撞修炼，其心可诛”为由，毒打至重伤昏厥，像丢死狗一样扔回了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屋。
“废脉……废物……”凌霄（剑尊）的意识冰冷地咀嚼着这两个词。
想他前世，天生剑骨，通明剑心，一路高歌猛进，横推世间一切敌，何曾受过此等屈辱？仙尊之魂与蝼蚁之身的巨大落差，几乎要让他这缕残存的意识都为之扭曲。
但万载修行磨砺出的坚韧道心，终究将那滔天的怒火与不甘强行压下。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自己明明在冲击那无上之境的关键时刻，被最信任的兄弟玄玶、道侣雪薇仙子以及亲手培养的弟子离昊，联合神朝内部的几位恐怖存在，布下弑仙绝阵，种下蚀道魂毒……最终肉身崩灭，大道根基被污，理应形神俱灭才对……
是了……最后关头，他那件意外所得、始终无法完全炼化的时间秘宝——“刹那轮回镜”，感应到他强烈的执念，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护住了他一丝最本源的不灭剑魂，遁入了莫测的轮回……
难道……这就是轮回之后？
九世轮回？还是第一世？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屋内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门口那两个趾高气扬的身影。
“哟？还没死呢？命可真够硬的，像蟑螂一样。”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来人是凌虎的两个狗腿子，凌三和凌五。他们穿着凌家仆役的衣裳，却比许多旁系子弟还要嚣张。
凌霄（现世）艰难地偏过头，冷漠地看着他们。那眼神，不再是往日那个懦弱少年绝望无助的惶恐，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寒，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原。
凌三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怵，随即恼羞成怒，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床沿上。
破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散架。
“废物！看什么看？虎哥说了，让你赶紧滚起来，去把后山的兽厩打扫干净！要是耽误了灵驹的喂养，小心你的皮！”
凌五也嗤笑道：“就你这废物样子，也就配给畜生打扫粪便了。赶紧的，别装死！”
记忆浮现：后山兽厩，饲养着凌家代步和拉货的几头低阶灵驹，性情暴躁，粪便腥臭刺鼻，且工作量极大，以往都是惩罚犯错奴仆的地方。让他一个重伤之人前去，无异于催命。
若是之前的那个少年凌霄，此刻恐怕早已恐惧得浑身发抖，苦苦哀求。
但此刻……
床上的少年，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缓慢，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令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但他的脊背，却在试图挺直。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平静：“我若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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