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死寂。
“别怕,我带你去找她。”
何欣的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墙,整个人抖成了一片筛糠。
她死死盯着那扇磨砂玻璃窗。
那个小小的、湿漉漉的手印,在窗上停住了。
一秒。
两秒。
然后,那手印顺着玻璃缓缓滑落,拖出一道水痕,最后消失无踪。
盘踞在走廊里的阴冷,退潮般散去大半。
那断续的哭声,也变成了更微弱的抽噎,藏着无尽的委屈,却不再那么绝望。
“大……大师……”何欣的牙齿打着颤,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它……听懂了?”
“它能感觉到。”
江月瑶的目光依旧锁定在309的门板上。
她转头看向何欣。
“去护士站查,这间病房,最近三个月,是否有一个婴儿夭折。”
何欣的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胡乱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护士站的方向踉跄跑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撞出慌不择路的回响。
江月瑶没有动。
她安静地站着。
门后的抽噎声还在萦绕,微弱,无助。
五分钟后,何欣拿着一个文件夹,疯了似的跑了回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里除了恐惧,更添了翻江倒海的震撼。
“查到了!大师!真的查到了!”
她一把翻开文件夹,指尖颤抖地戳着其中一页记录。
“两个月前,309病房,一个女婴,大名秦悦,小名妞妞。”
何欣猛地吞了口唾沫,声音都在飘。
“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急性肺炎住院,本来都快好了……结果一次用药后,突发严重过敏,急性心力衰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抢救了一整晚……没救回来。”
“医院鉴定是不可预见的医疗意外,我们没有责任,可是……”
江月瑶接下了她的话。
“她妈妈,接受不了。”
何欣的瞳孔猛地一缩,头点得如同捣蒜。
“对!妞妞的妈妈叫秦岚,当时就崩溃了。出院后辞了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得了重度抑郁。”
何欣合上文件夹,抱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写满难过。
“秦姐人特别好,妞妞住院时,她就整天抱着孩子唱歌。她说妞妞胆子小,怕黑,怕打针……”
说到这里,何欣的声音彻底哽咽了。
“大师,这哭声……是妞妞吗?她在找妈妈?”
“是她。”
江月瑶确认。
“她的魂魄被母亲的悲伤和自己的执念困在此地,找不到往生的路。”
一个降世不足两月的婴儿,她的整个世界,就是母亲的怀抱与气息。
当这份唯一的依靠被猛然剥离,又感受到母亲那边传来的、铺天盖地的悲恸,她只会被困得更深。
“那怎么办?”何欣急切地问,“大师,您能超度她吗?用往生咒?”
江月瑶摇头。
“她不是怨灵,只是一个执念纯粹的婴灵,强行超度,只会让她魂飞魄散。”
何欣的心被狠狠揪住。
“那……就没办法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月瑶的目光落在何欣焦急的脸上。
“我要见她妈妈。”
“啊?”何欣一愣,“见秦姐?”
她立刻面露难色。
“可是……医院有规定,不能泄露病人信息。而且秦姐现在的情况……我怕她受不了刺激。”
江月瑶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一个母亲,活在丧女的痛苦里,和在夜里‘听’到自己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觉得,哪个更刺激?”
何欣被问得哑口无言。
江月瑶继续道。
“她的病,药石无医,那是心病。”
“妞妞的执念,就是她唯一的药引。”
“帮这个孩子安心离开,也是救她妈妈的命。你想看着她们母女,一个困在医院,一个困在悲伤里,永世不得解脱吗?”
江月瑶的每一个字,都击溃了何欣心底的防线。
救人。
这不就是她当护士的初衷吗?
何欣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再次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登记表,递到江月瑶面前,像是递出了一份沉重的决心。
“秦姐的地址和电话。”
她的手指,点在住址那一栏。
“幸福里小区,离这不远。”
江月瑶接过那张纸,折好,放进口袋。
她转身,又看了一眼309的房门。
门后的抽噎声,带着一丝不安和期盼。
“妞妞,”江月瑶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再等等。”
“我带妈妈来‘看’你。”
说完,她径直走向电梯口,背影决然而冷清。
何欣呆立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那个神秘的背影。
走廊里,那若有似无的哭声,真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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