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砸在地板上，屏幕兀自亮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江月瑶撑着墙，好不容易才将喉间翻涌的腥甜压制下去。
嗡——嗡——
地板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不依不饶，噪音尖锐地刮擦着耳膜。
屏幕上跳动的，依旧是“江丞”两个字。
江月瑶垂下眼帘，看着那两个字，目光里空无一物，仿佛在看一粒尘埃。
她弯腰，捡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划。
电话接通。
她没等对方开口。
“说。”
只有一个字，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声音又轻又哑，却让电话那头的咆哮戛然而止。
江丞显然被这个字噎住了，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暴怒的声浪。
“江月瑶！你敢挂我电话？！”
他的声音紧绷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
江月瑶没作声，安静地听着。
她甚至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那片廉价的薄窗帘。
天色灰白，整座城市像一头尚未苏醒的钢铁巨兽，沉浸在黎明前的死寂里。
“你现在能耐了？在网上搞那些封建迷信，闹得全城风雨！”
“江家出了个神婆！你知道公关部为了压消息，一晚上打烂了多少电话吗？”
“你把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江丞的咆哮，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江月瑶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张近乎透明的脸，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江家的脸？”
“那是你们的脸，不是我的。”
“我让一个差点被活活剖开的五岁女孩活了下来，在你嘴里，就成了丢人？”
电话那头，呼吸声猛地一滞。
江丞大概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又如此尖锐地反击。
几秒后，他换上了一种高高在上的、鄙夷的腔调。
“救人？你拿什么救？靠你在直播间里装神弄鬼？”
“江月瑶，我劝你识相点！你那套骗傻子的江湖把戏，别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江氏集团的股价盘前就开始震荡下跌！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听到“股价”两个字，江月瑶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丝毫暖意的弧度。
“股价？”
“江丞，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头顶还剩多少气运。”
电话那头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江月瑶的声音压低了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他的耳朵。
“你眉心那团黑气，比上次更浓了。”
“上次是桃花煞，破财消灾。”
“这次，是破家之兆。”
“你从公司项目里挪用的那笔钱，真以为能天衣无缝地填回去？”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到那时候，掉的就不是江家的脸。”
“而是你江家大少爷的位置。”
“你……”
电话那头，只剩下一个被掐断的、又惊又怒的音节。
江丞的喘息声透过听筒传来，粗重，急促，像一头被无形绳索勒住脖颈的困兽。
许久，他才挤出扭曲的声音。
“你胡说八道！”
“江月瑶，我警告你，你再妖言惑众，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南城消失！”
江月瑶听着这毫无新意的威胁，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是吗？”
她转过身，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
“江丞，你没资格命令我。”
“现在，你有时间对我咆哮，不如回一趟老宅。”
“去看看你们江家的祖坟。”
“我记得，祖坟东南角，有一棵老槐树。”
电话那头的江丞，呼吸再次停顿。
江月瑶的声音没有情绪，继续陈述。
“那棵树，护了江家三代人的财路。”
“你去看看，树根，是不是已经烂了。”
“树倒猢狲散。”
“这个道理，你该懂。”
话音落。
她直接挂断电话，手指轻点，将那个号码再次拖入黑名单。
世界，彻底清净。
手机被她随手扔在沙发上。
脱力的虚弱感瞬间如山崩海啸般袭来，刚才那通电话，耗尽了她强撑的最后一丝气力。
她扶着墙，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板上。
就在这一刻。
一阵尖锐的、冰冷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神魂最深处炸开！
“呃……”
江月瑶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了头。
这股痛，和窥探天机被反噬的灼痛截然不同。
它冷，深入骨髓的冷。
它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这不是她的情绪。
“妈妈……”
“好黑……我怕……”
“我的眼睛……好疼……”
那些属于孩子们的，破碎的、绝望的哭嚎，再一次在她脑海里炸响。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晰，都密集。
他们好像就趴在她的耳边，对着她的神魂在无声地哭泣，将那份死亡前的恐惧与痛苦，一遍遍地灌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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