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下了车。
夜风裹挟着泥土与花草的湿气迎面扑来。
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口,刻意避开了远处B栋楼下警灯的喧嚣,独自走向西南角。
卦象所指引的方向。
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随之变得粘稠沉重。
昏黄的路灯被老树的枝叶切割成无数碎片,在地面投下光怪陆离的暗影。
最终,她在片荒废的绿化带旁停下。
正对着一栋墙皮斑驳的仓库,铁门锈迹斑斑,悬着一把沉重的大锁。
江月瑶没有靠近。
她寻了个阴影里的长椅坐下,阖上了双眼。
一瞬间,城市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风声,虫鸣,远处车辆碾过路面的摩擦声,在耳边清晰,又飞速远去。
紧接着,一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声音,渗入了她的感知。
是哭声。
极细,极轻,像是被遗弃在寒夜里的幼猫,充满了委屈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一个,两个,十个,几十个……无数道哭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悲伤之网。
它们并非从仓库内传出,而是像一层看不见的阴冷薄雾,笼罩着整片区域。
一股刺骨的阴寒顺着她的脚踝,缓慢地向上攀爬。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江月瑶置若罔闻。
她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指尖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划过。
一种粘腻、带着淡淡腥甜的能量,触碰到了她的指腹。
怨气。
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
她再次移动手指,灵识如丝线般探出,试图分辨这些怨气的源头。
“妈妈……疼……”
一个破碎的念头,像一团冰冷的雾气,撞进她的意识。
“黑……好黑啊……”
另一个细碎的念头飘过,只剩下纯粹的绝望。
“我想回家……”
手机的震动停歇片刻,又固执地再次响起。
江月瑶眉心微蹙,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那串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看都未看,直接按了静音,扔回口袋。
没空。
她必须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无辜的魂魄,被永世囚禁在这片污秽之地。
……
市刑侦支队的临时指挥中心,气压低得骇人。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紧绷到了极点。
齐云瑞面前的桌上,摊着那本从王瑞床头柜里搜出的“死亡账簿”。
旁边的白板上,一张张属于孩童的笑脸照片被贴了上去,照片旁边,用红色马克笔重重写下的“失踪”二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头儿,查清楚了。”
小李拿着一沓文件快步走来,声音压得极低,却依旧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震惊。
“笔记本上记录的三十四个人名,除了王波、王瑞,前面十二个成年人,全部能在本市和周边城市的失踪人口系统里找到记录,失踪时间大多在半年内。”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才继续往下说。
“后面……那二十个孩子,最小的四岁,最大的七岁。其中十八个,都是近三个月内报案失踪的。另外两个……系统里查不到任何报案记录。”
齐云瑞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是他内心风暴的唯一外显。
“王波和王瑞的社会关系呢?”
“正在查。王波是个小包工头,吃喝嫖赌都沾,欠了一屁股债。王瑞没正经工作,一直跟着他哥混。社会关系网很乱,但目前还没找到能直接指向器官贩卖的上下线。”
“继续查!”齐云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焚烧一切的火气。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下意识绷紧了神经,键盘敲击声瞬间密集了一倍。
“那个报警人呢?”齐云瑞又问。
提到这个,小李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头儿,江月瑶的资料出来了,简单得……有点不正常。”
他将另一份薄薄的档案递了过去。
“江月瑶,女,二十二岁。江氏集团董事长江正宏的女儿。但似乎在江家很不受待见,一年前就搬出来独居。南城大学美术系休学中。无任何犯罪记录,社会关系干净得像张白纸,除了几个大学同学,几乎独来独往。”
齐云瑞一页页翻着那几张纸。
档案上的证件照,就是直播里那个清冷孤傲的模样。
档案里的每一行字,都在描述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富家女。
可就是这样一个富家女,怎么可能知道那个废弃仓库下藏着人间地狱?
又怎么可能隔着冰冷的数据网络,就“算”出那本死亡笔记的存在?
这份档案,一个字都解释不了。
“就这些?”齐云瑞把档案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就这些。干净得可怕。”小李挠挠头,“哦对了,我们旁敲侧击联系了她父亲江正宏。对方一听是江月瑶,态度就很冷淡,只说这个女儿在外面胡闹,给江家丢人。”
胡闹?
齐云瑞的脑海里闪过冷库里那些浸泡着孩童器官的玻璃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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