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刺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镜子里。
污染已经淹没了小女孩的膝盖。
她脚下的土地开始液化，变成一片黑色的泥沼，要将她吞噬。
森林里所有的植物，都已经死光了。
只剩下死寂。
比之前雷烈面对的那些亡魂还要彻底的，绝对的死寂。
“你看。”脑海中那个声音幽幽响起，“结束了。”
“你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是你的本质，一个‘容器’。”
“一个旁观者。”
叶小叶跪在地上，身体不再颤抖。
她抬起头，泪水已经流干。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
镜子里，那个女孩也抬起了头，眼神同样空洞。
她好像……接受了。
接受了林川的方案，接受了那个声音的劝告。
她准备放弃了。
“不对。”
苏沐雨突然开口。
“她的生命体征没有平复，反而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模式指数级攀升！”
“什么？”雷烈一愣。
林川也皱起了眉。
他的天平，那杆看不见的天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一端是“放弃”和“理性”。
另一端，却有什么新的东西被放了上去。
那东西的重量，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增加。
叶小叶缓缓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镜子，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小手。
“我救不了你们。”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镜子里的森林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没办法让你们不死。”
“我甚至……就是杀死你们的凶手。”
她的话，让雷烈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终究还是选了那条路。
可下一秒，叶小叶的语气变了。
“但是……”
“我能决定，你们用什么方式去死。”
“是痛苦地，在诅咒里腐烂。”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镜子，眼神里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悲伤与决然的光。
“还是安静地，带着最后一点点的绿色，回归大地。”
她伸出了手。
不是伸向镜子。
而是平举在自己胸前，五指张开。
“我做不了救世主。”
“但我可以做你们的送葬者。”
“这份债，我不逃了。”
“我也不扛。”
“我吃了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张开的手掌心中，一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绿光，亮了起来。
镜子里。
那个被黑色泥沼吞噬到腰间的小女孩，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的掌心，也亮起了同样的绿光。
那绿光很弱小。
但在那片极致的黑暗里，却比太阳还要耀眼。
绿光没有去驱散黑暗。
它只是静静地亮着。
然后，一丝丝黑色的雾气，开始从泥沼中被抽离出来，缓缓地，朝着镜中女孩掌心的绿光汇聚。
不是净化。
是吸收！
她正在把整片森林的“死亡”和“污染”，主动吸收到自己体内！
“疯了！”苏沐雨失声喊道，“她在主动吸收‘概念性负债’！她的核心会瞬间崩溃的！”
可预想中的崩溃没有发生。
那些被吸入绿光的黑色雾气，没有消失，也没有让绿光黯淡。
它们只是融入了进去。
让那抹纯粹的绿，多了一丝深沉，如同大地般的厚重。
镜子里的泥沼，颜色开始变浅。
从粘稠的漆黑，变成了深灰，又变成了浅褐。
最后，变成了湿润的、正常的土壤。
那片死亡的森林，没有复活。
但它们不再腐烂，不再扭曲。
那些枯死的树干，焦黑的草根，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一场盛大的葬礼，结束了。
镜子里的小女孩，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她对着镜子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然后，她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镜面，恢复了绝对的死寂。
噗通。
叶小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雷烈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接住了她。
女孩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
“负债……清算完毕？”雷烈不确定地问。
林川没有回答。
他走到叶小叶刚刚站立的地方。
在那坚硬光滑的黑色晶石地面上。
一株翠绿色的，小小的嫩芽，破石而出。
它在摇摆。
像是在对林川说。
你好。
“不。”林川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片嫩叶。
“是资产重组。”
“完成。”
他的话音刚落。
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走廊更深处，第三面镜子。
无声无息地，开始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
镜子里没有森林，没有亡魂。
只有一行行飞速滚动的，鲜红色的，代表着致命错误的系统代码。
【ERROR：SYSTEM_CORE_OVERLOAD】
【ERROR：LOGIC_BOMB_DETECTED】
【ERROR：REALITY_MATRIX_COLLAPSING】
【……】
无尽的错误代码瀑布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被无数数据锁链捆绑着，绝望地跪在那里。
是苏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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