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萧彻驾崩的消息,如同深秋最后一片落叶,悄然坠地,却在整个大萧王朝掀起了无声的巨震。国丧的钟声沉闷地回荡在京城上空,白幡取代了宫宴的彩绸,一派肃杀。然而,在这片看似哀戚的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更加激烈的暗中角逐。
太后垂帘,内阁辅政,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龙椅空悬,如同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巨大陷阱,吸引着所有有资格、有野心的宗室亲王们蠢蠢欲动。先帝子嗣单薄,成年皇子仅余两位:一位是体弱多病、常年养在行宫的五皇子萧煜;另一位,则是年仅十四、母族卑微、在宫中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七皇子萧烁。
除了皇子,几位手握重兵或盘踞富庶之地的藩王,也难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时间,京城内外,暗流涌动,信件往来频繁,密会屡见不鲜。
而在这场权力的重新洗牌中,那个以一己之力掀翻前朝、而后又飘然离去的顾允之,则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有人恨他入骨,视其为搅乱朝纲的逆臣;有人忌惮他手中可能还掌握着的、足以颠覆任何人的秘密;亦有人,暗中钦佩其胆魄,试图寻访,欲引为助力。
此刻,远离京城权力中心千里之外,北疆,雁门关。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戍边将士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关城之上,“林”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镇北将军林傲,一位年过半百、鬓角已染霜华的老将,正凝望着关外苍茫的雪原,眉头紧锁。
“将军,京中密信。”副将低声呈上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函。
林傲拆开信,快速浏览,脸色愈发凝重。信是他在朝中的故交所写,详细描述了京中巨变、皇帝驾崩以及新君未立的混乱局面。信的末尾,特意提了一句:“顾允之挂冠而去,行踪成谜,然其离京前,似与淮安王旧部有所接触,恐生变数,将军需早作防备。”
“淮安王旧部……”林傲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当年淮安王萧玦在北疆经营多年,虽已薨逝近二十载,但其部分旧部势力盘根错节,并未完全清除。这些人对朝廷心怀怨怼,一直是北疆稳定的隐患。顾允之找上他们,想做什么?
“将军,如今朝中空虚,几位王爷和内阁大臣们争权夺利,无暇北顾,正是我等……”副将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野心。
“闭嘴!”林傲厉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慎言!我等身为边将,守土安民是本分!岂可妄议朝政,生出不臣之心?!”
副将吓得连忙低头称是。
林傲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个机会?但他更清楚,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北疆之外,狼烟未绝,强敌环伺,内部若再起纷争,必将国破家亡。
“加强关防,严密监视关外异动。另外……”林傲沉吟片刻,“派人暗中留意,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中原人在北疆活动,尤其是……与当年淮安王府有关之人。”
“是!”
副将领命而去。林傲独自留在城头,望着无边雪原,心中沉重。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大萧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而那个消失的顾允之,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虽已沉底,但泛起的涟漪,却可能影响到千里之外的格局。
……
与此同时,江南水乡,一座看似普通的园林宅邸深处。
虽是冬季,但江南的寒意远不如北地刺骨。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茶香袅袅。
沈知非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翁的锦袍,神色平静地烹着茶,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明的中年文士。
“先生真是好手段,金蝉脱壳,置身事外,如今这盘棋,倒是越发有趣了。”文士抿了口茶,微笑道。
沈知非眼皮都未抬,淡淡道:“棋局才刚刚开始。萧彻死了,不过是拔掉了一颗碍眼的棋子。真正的对手,还没露面呢。”
“先生指的是……‘山鬼’?还是那位不知所踪的顾允之?”
“都是。”沈知非放下茶壶,目光深邃,“顾允之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绝不会就此罢休。他找上淮安王旧部,所图非小。至于‘山鬼’……能掌控‘暗鸦’这么多年而不露痕迹,其能量和隐藏之深,恐怕远超你我想象。”
“那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
“等。”沈知非吐出一个字,“等他们先动。水浑了,才好摸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蓄力量,静观其变。江南富庶,人心浮动,正是播种的好地方。”
文士会意地点点头:“明白了。各地粮仓、漕运关节,我们的人已在慢慢渗透。只待时机成熟。”
沈知非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凋零的荷塘,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从一个王府西席,到帝王暗刃,再到如今蛰伏的幕后棋手,一生都在权力的阴影下游走。失败一次并不可怕,只要还活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那个叫阿箩的小丫头,倒是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搅乱全局的契机。只可惜……那枚棋子,用得太快,也废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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