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最后一日,东宫内的气氛肃穆而紧绷。桑榆墨依约再次前来,与秦景楼确认最终的典礼流程。此时的秦景楼已然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俊美的面容上一片沉静,唯有那双眼眸深处,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与决绝。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与桑榆墨逐一核对步骤、礼节、致辞,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他的人生大事,而是一场必须完美完成的政治任务。
与此同时,贺家宅邸内,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压抑而伤感的氛围。
在贺行之那间布置雅致、却即将失去主人的书房内,贺家核心的四人相对而坐。贺兰山与他的正夫、军队出身气质冷硬的韩清越坐在一侧,而贺行之与贺云灼两兄弟则坐在他们对面的长沙发上。
贺云灼死死攥着哥哥贺行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胸膛微微起伏,那双与贺行之极为相似、此刻却燃烧着愤怒与不甘的眼眸,直直地瞪向对面的贺兰山,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
“阿父!哥明天大婚,我真的不能在场吗?!”
“小灼……”贺行之感受到弟弟手上传来的力度和微微的颤抖,心下酸楚,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
“贺云灼!”韩清越眉头紧锁,冷声开口,带着军人的威严,“跟你阿父发什么脾气!注意你的态度!”
贺云灼猛地别开脸,牙关紧咬,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强行将更激烈的言辞咽了回去。(凭什么!哥哥本来就要嫁入皇室,以后见面难如登天!这种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竟然连在场观礼的资格都不给他!)
贺兰山看着次子这副模样,心中苦涩更甚,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小灼……听话,去你州杰兄长那里避一避。不是阿父不想让你在场,是……是我没法保证明天不会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子……还有那位陛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万一,万一他们对你有别的什么想法,或者借此机会……那该怎么办啊……”
贺行之也柔声劝道,试图化解弟弟的怨气:“小灼,没关系的。我们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见面。再说,现在通讯这么方便,哥哥可以每天给你发消息,一有空就跟你视频,好不好?在哥哥心里,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听父亲的安排,好吗?”
韩清越看着贺云灼依旧梗着脖子的样子,想到他刚才的顶撞,语气更硬了几分:“那么大个人了,还不能独立吗?成天黏着兄长算怎么回事!”
“爸……”贺行之不赞同地看向韩清越。
“你少说两句。”贺兰山也拉了拉韩清越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刺激小儿子。
然而,这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贺云灼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积压已久的委屈、愤怒和对分离的恐惧瞬间爆发:
“我担心我哥怎么了!从小到大我就跟哥在一起!你管过我吗?!”他赤红着眼睛,矛头直指韩清越,“阿父每天要忙家族里的大小事务,你呢!你也要忙着你军队里的事!天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要不是阿父过生日或者重要宴会你必须露面,我还当我没爸了呢!”
“贺云灼!”韩清越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却被贺兰山死死拉住胳膊。贺行之也下意识地侧身,挡在了贺云灼身前,形成保护的姿态。
“你喊我做甚!”贺云灼不管不顾地继续吼道,声音带着哽咽,“你有真正把我当成你儿子吗?!从小到大,就只有哥一个人陪着我、疼我!好不容易长大了,觉醒之后,阿父又总是派我们分开做事,见面本来就少了!现在倒好,彻底要把我和哥分开了!连最后这点时间,还不许我多陪陪哥吗?!”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幼兽,肆意地发泄着积压多年的情绪。(凭什么……都要把我和哥分开……(强烈的委屈和悲伤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哭出来)……)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韩清越被这番话钉在原地,看着次子通红的眼眶和贺行之护在前面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训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眼底深处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愧疚与黯然。他常年驻守在外,性格冷硬,确实疏忽了对两个孩子的陪伴与关爱,尤其是这个性子更像他、却也因此与他更显疏离的小儿子……
贺兰山看着这僵持的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阿越,让他们兄弟俩自己待一会儿吧,我们先出去。”
韩清越沉默地看了贺云灼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跟着贺兰山默默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贺行之转过身,看着弟弟强忍泪意、倔强地站在那里的模样,心疼地伸出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小灼……”
贺云灼将脸埋进哥哥的肩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颗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但他立刻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后续的哽咽逼了回去,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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