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辞第无数次对着铜镜鼓捣自己的爪子,镜面里映出的始终是只圆滚滚的灰雀,连半分人形的影子都没有。
他气得啄了啄铜镜边缘,清脆的“唧唧”声里满是懊恼,爪子下的桌布都被抓出几道细痕。
“还没成?”
顾时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倚着门框,指尖夹着个竹编小篮子,淡青色的竹篾透着温润的光。
苏景辞扭头瞪他,明明前几日还说自己灵力渐长,怎么到化形这步就卡得死死的?
“今日需添些菜,你去妖市跑一趟。”
顾时砚把篮子递到他面前,竹篮大小刚合适,刚好能让他用喙叼着。
苏景辞往后缩了缩,他现在是只雀,叼着篮子飞多丢人?更何况妖市那些人都认识他,指不定要怎么笑他。
“唧唧!唧唧唧!”
苏景辞扑腾着翅膀,对着顾时砚连叫几声,字字句句都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从顾时砚的曾祖父,到远在百年前的先祖,没一个落下。
可顾时砚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挑眉看着他,指尖轻轻敲了敲竹篮:“再磨蹭,今日便无灵力丹。”
这话戳中了苏景辞的软肋。
他卡在化形期,全靠顾时砚不知道从哪里弄的的灵力丹撑着。
若是断了丹药,指不定要再当多久的灰雀。
苏景辞愤愤地盯着顾时砚,最终还是屈服了,低头叼住竹篮的提手,爪子蹬了蹬地面,笨拙地飞了起来。
顾时砚看着他歪歪扭扭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随手挥了挥,一道无形的屏障裹住苏景辞,替他挡去了途中可能遇到的罡风。
苏景辞飞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看到妖市的轮廓。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蜿蜒向前,两旁的店铺挂着各色灯笼,有卖灵草的,有贩妖兽皮毛的,还有些摊子上摆着小玩意儿,热闹得很。
他刚一落地,就有人喊他:“哟,这不是唧唧吗?今日怎么亲自来买菜了?”
说话的是卖蔬菜的王伯,本体是棵老柳树,平日里最是和善。
苏景辞放下竹篮,对着他“唧唧”叫了两声,算是打招呼。
王伯哈哈一笑,伸手从摊子上拿起一把水灵的青菜,又抓了几个红彤彤的番茄,一股脑塞进他的篮子里:“今日新鲜得很,多拿点,顾时砚肯定喜欢。”
旁边卖肉的张叔也凑了过来,他本体是头黑熊,手劲大得很,切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妖兽肉,用油纸包好放进篮里:“上次顾先生帮我修了洞府,这点肉当谢礼了。”
苏景辞想拒绝,可他现在连人都化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篮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等他从妖市出来,竹篮已经沉甸甸的,压得他翅膀都有些发酸。
苏景辞叼着篮子,费力地扇动翅膀,飞了没多远就觉得累,只能停在树枝上歇一歇。
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菜,青菜还带着露水,妖兽肉的香气隐约传来,心里的气消了些——顾时砚那家伙,倒是有口福。
可没等他歇够,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苏景辞吓得赶紧起飞,可雨点太密,没一会儿就把他的羽毛浇透了。灰色的羽毛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圆了,活像只落汤鸡。
他艰难地飞着,心里把顾时砚骂了千百遍。
早知道会下雨,怎么不提醒他?偏偏要让他来遭这份罪!
苏景辞的爪子在青石板上蹭了蹭,湿漉漉的羽毛还在滴水,每走一步都带着细碎的水渍。
他叼着的竹篮早已被雨水浸透,边缘的竹篾软塌塌地耷拉着,里面的青菜叶子裹着泥点,肉的油纸包也渗着油花,活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破包袱。
“唧唧!”
他又气又急地叫了一声,翅膀扑腾着想要飞高些,可沉重的篮子拽得他往下坠,只能贴着地面低空滑翔。
方才在妖市,卖灵米的李婆婆塞了两袋新磨的灵米,卖菌子的赵叔又硬给了一把能补灵力的七彩菌,此刻这些“好意”全变成了负担,压得他连扇翅膀的力气都快没了。
乌云还没散,雨点虽比刚才小了些,却仍像细针似的扎在身上。
苏景辞眯着眼睛,心里把顾时砚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若不是那家伙拿灵力丹威胁,他怎会顶着雨来妖市?又怎会落得这般狼狈模样?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打算找个屋檐躲雨时,一把玄色的油纸伞突然罩住了他。
伞面是上好的丝绸,绣着暗纹的云纹,伞骨是乌木做的,握在人手里泛着温润的光。苏景辞抬头,撞进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撑伞的是个男子,一身黑衣剪裁得体,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衬得他肌肤胜雪。
他的眉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妖媚,鼻梁高挺,唇色偏淡,若不是喉间那点清晰的淡青色喉结,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位容貌绝美的女子。
他垂眸看着苏景辞,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指尖轻轻敲了敲伞柄:“小家伙,倒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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