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燃刚在殿内站稳，便听见内室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那声音细碎又熟悉，像根细线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他下意识放轻脚步，朝着内室走去。
帘帐半掩，透过缝隙，他看见沈乐芽坐在梳妆台前，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面前摆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指尖轻轻摩挲着断口，眼泪一颗颗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往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哀伤，连耳间的银铃都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安静地垂着。
温燃的心像被泡在冷水里，又酸又涩。
他抬起手，想掀开帘帐上前安慰，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可指尖刚碰到帘布，就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
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再次调动仅剩的灵力——虽不足以完全隐身，但至少能藏在帘帐后的阴影里，不被人发现。
来人是陆?安。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锦袍，面色比往日沉了几分，手里攥着一方素色手帕，径直朝着沈乐芽走去。
温燃躲在阴影里，看着自己的弟弟走到未婚妻身边，心脏竟莫名提了起来。
“乐芽姐，别哭了。”
陆?安的声音放得很柔，他将手帕递到沈乐芽面前，“我已经派了三批人去崖底找了，哥哥他灵力高强，若是醒过来，肯定会用法术飞上来的。”
沈乐芽没有接手帕，只是摇了摇头，眼泪落得更凶：“可已经三个月了……崖底那么深，还有那么多暗礁，他要是还活着，怎么会不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温燃心上。
陆?安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这让躲在阴影里的温燃莫名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一样。”
陆?安的声音低了几分，“哥哥是南方镇守神，吉人天相，说不定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暂时没办法回来。”
可这话非但没安慰到沈乐芽，反而让她哭得更伤心。
她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他明明说过会回来的……婚期那天，他说等他封印了饕餮就回来陪我完成仪式，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陆?安沉默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沈乐芽。
他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乐芽姐，别再折磨自己了。哥哥他……或许已经不在了。”
“不！他没有！”沈乐芽猛地推开他，眼神里满是抗拒，“他不会有事的，我再等等，再等他一段时间……”
“等多久？”陆?安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明日就是我继任南方镇守神的盛典，等盛典结束，我会娶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沈乐芽瞬间僵住，也让躲在阴影里的温燃浑身一震。
他下意识想冲出去，可脚步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僵硬。
沈乐芽反应过来后，用力摇着头，眼泪再次滚落：“不行……我不能嫁给你，我在等温燃哥哥，我要等他回来……”
“乐芽姐，你和哥哥并没有真正成婚。”
陆?安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若不是两族长老当年定下你和哥哥的婚约，你本应该是我的妻子。”
他看着沈乐芽，语气软了几分，“我知道你心里有哥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但你总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哥哥担心，也别让我担心。”
沈乐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眼泪无声地落在地上。
陆?安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不忍心，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夜深了，你哭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沈乐芽没有反抗，任由他扶着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内室的隔间走去。
银铃在她耳边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快，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陆?安送沈乐芽进了隔间，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温燃躲在阴影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沈乐芽所在的隔间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难过吗？好像有一点——他没想到自己昏迷的这三个月里，沈乐芽竟承受了这么多，更没想到弟弟会对沈乐芽说出那样的话。
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尴尬。
他该现在现身吗？若是出去，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一直躲在旁边听着？
又该怎么面对沈乐芽和陆?安？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突然出现，沈乐芽会有多震惊，陆?安又会有多尴尬。
温燃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又想起刚才陆?安对沈乐芽说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原本以为，自己回来后，只要好好跟沈乐芽道歉，解释清楚一切，就能弥补她这三个月来的委屈。
温燃的靴底碾过阶前半片枯落的梧桐叶，指尖悬在雕花木门上，尚未触及冰凉的木面，便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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