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再是那个秩序森严、充满压迫的电诈工厂,它变成了一个被原始兽性驱动的、混乱而残酷的乐园。
然而,并非所有守卫都放弃了抵抗。
在靠近园区核心办公区的地方,仍有大约十余名守卫在一个小头目的组织下,依托几辆越野车和沙袋工事,构建了一条简陋的防线。他们手里有电击棍、砍刀,甚至还有两三把老旧的霰弹枪。
“守住!妈的!都给老子守住!老板马上带人回来!跑了一个‘猪仔’,老子把你们的腰子都噶了!”那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叫骂着,抬手用霰弹枪对着冲来的人群前方开了一枪。
轰!
巨大的声响和飞溅的泥土暂时遏制了人群的冲击。
“他们有枪!”
人群出现了一丝骚动和畏惧,向前冲的势头缓了下来。
但后方不明真相的人群还在往前涌,将前面的人推向枪口。一时间,双方在办公区前的空地上形成了短暂的对峙。守卫们紧张地握着武器,面对眼前黑压压、情绪激动的人群,手心全是汗。而“猪仔”们则被枪声震慑,又被身后的推挤弄得进退维谷,躁动不安。
“别怕!他们没几个人!没多少子弹!”那个年长些的男人躲在人群里大喊,试图重新鼓起士气。
“对!冲过去!不然我们都得死!”阿明脸上沾着刚才那个守卫的血,声音嘶哑地附和。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园区西北角的交火声似乎突然减弱了一些。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那小头目的心头——难道外面的袭击者被打退了?还是说…他们达成了目的,准备撤离了?
如果是后者,那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岂不是成了弃子?要独自面对这几百名暴怒的“猪仔”?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寒。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颂恩住所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老板也没有任何指令传来。
而此刻,在园区相对偏僻的“医疗区”附近,混乱呈现出另一种形态。
这里平时由那个被称为“医生”罗的可怕男人掌管,进行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也是所有“猪仔”闻之色变的禁地。混乱伊始,这里的几个助手和打手就仓皇逃跑了,只剩下一些被捆绑在手术台上或关在铁笼里的“特殊材料”,在绝望地挣扎和呻吟。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阿亮,他只有十七岁,因为试图逃跑而被列为“不合作分子”,原本过几天就要被送去“医疗部”处理掉。外面的爆炸和骚动给了他最后的机会,他趁乱弄断了捆手的塑料扎带。
医疗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和血腥味。冰冷的器械散落在托盘里,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闪烁着寒光。阿亮忍着呕吐的欲望,眼睛飞快地搜寻着。他不是来找药,也不是来救人的——他听说过,“医生”罗有个习惯,喜欢把一些特别“珍贵”的“战利品”或者客户预付的黄金,藏在手术室旁边的消毒柜暗格里。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这个魔窟的恐惧。他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个暗格,用力扳开——里面果然有几个小黄鱼金条和一些美钞!
阿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一把将东西扫进怀里,转身就想跑。
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和呜咽声。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脚步,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里面是几个巨大的玻璃容器,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东西让阿亮瞬间头皮炸裂,胃里翻江倒海。而在角落,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正用尽最后力气用头撞击着铁笼。
那人看到阿亮,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嘶哑地哀求:“救…救我…求求你…”
阿亮愣住了。他看着那人空荡荡的裤管和身上可怕的缝合伤口,立刻明白这是什么地方、眼前的人遭遇过什么。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袭来。
外面的喊杀声和枪声似乎更近了。
阿亮看了一眼怀里冰冷的金条,又看了一眼笼子里那绝望的眼神。他一咬牙,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医疗室,消失在混乱的夜色中。
身后,那敲击声和呜咽声,绝望地持续了几下,最终彻底微弱下去,湮没在园区的喧嚣里。
混乱在升级,也在分化。
一些机灵的“猪仔”并没有盲目地冲向大门或者与守卫硬拼,他们知道那几乎是送死。他们利用对园区地形的熟悉,撬开通风管道,或者翻越相对低矮的隔离网,试图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逃离。有些人成功了,身影消失在园区外围浓密的甘蔗林或灌木丛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自由,还是新的陷阱,无人知晓。更多的人则被高压电网挂住,发出凄厉的惨叫,或者在穿越开阔地时被流弹击中。
而那些抢夺到武器(哪怕是根铁棍)的“猪仔”,开始有目的地围攻落单的守卫或管理人员。仇恨驱使着他们,将往日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加倍地偿还回去。园区的一些角落,上演着更加血腥和残酷的私刑。
整个园区,如同一个被揭开盖子的沸腾熔炉,里面烹煮着恐惧、愤怒、贪婪、绝望、残忍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哭嚎声、求饶声、狞笑声、物品破碎声…奏响了一曲疯狂的地狱交响乐。
燃烧的旗帜、晃动的光影、奔跑追逐的人群、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伤者…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图景。
这就是混乱的乐园。
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新的规则尚未建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每个人都在凭借本能行动,挣扎求存,或者宣泄欲望。
而制造了这场混乱的源头——陈默和他的“暗影”小队,此刻正带着沉重的“战利品”,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这片混乱的边缘,向着预定的撤离点疾行。
陈默冷冽的目光扫过这片他亲手点燃的“乐园”,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这一切,对他而言,只是复仇之路上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是摧毁敌人过程中必然产生的附带损伤。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些在血火中挣扎的灵魂。
他的目标在前方,更多的鲜血和火焰,还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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