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疲倦地下了整整一夜,敲打着铁皮棺材,奏响单调而压抑的乐章。陈默如同蛰伏在巢穴深处的猛兽,感官却延伸到贫民窟湿漉漉的每一个角落,捕捉着雨声掩盖下的一切细微动静——远处隐约的呻吟、野狗不安的吠叫、以及颂猜手下比平时更加焦躁和密集的巡逻脚步声。
他们在找他。那个胆大包天、趁火打劫的窃贼。仓库被洗劫的损失和羞辱,如同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颂猜本就因与“水鬼”冲突而绷紧的神经上。贫民窟的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湿霉味,更弥漫着一股近乎实质的、带着血腥味的狂躁。搜索的网再次收紧,甚至比之前更加疯狂和不计后果。
但这一次,陈默的心境已然不同。
他不再仅仅是那头被追猎的、竭力隐藏的孤狼。他的爪牙之下,已经攫取到了第一块带着血丝的肉。他的脑海中,那颗名为“招募”的毒种已经播下。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基于现有筹码的盘算。
天色微明,雨势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贫民窟从夜的死寂中缓缓苏醒,但苏醒过来的,是加倍的压力和恐惧。颂猜手下的呼喝声、砸门声比以往更早地响起。
陈默知道,白天外出活动的风险系数已飙升到极致。他决定蛰伏。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无人打扰的、可以真正静下心来“清点”和“规划”的时刻。
他缩在铁皮棺材最深的角落,那里相对干燥。他没有点火,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仅仅依靠从缝隙透入的、灰白色的天光,开始了他的“盘点”。
首先,是 tangible (有形)的财富。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鼓囊囊的蛇皮袋上。他将其拖到身前,解开绳索。
二十三部智能手机,大多成色在七成新以上,品牌不一,三星居多,也有几部OPPO和VIVO。在黑市,哪怕以最低价快速脱手,每一部也能换来至少数千泰铢。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一个贫民窟居民眼红心跳、甚至为之丧命的巨款。
几条高档香烟——万宝路、LM。这些是硬通货,比货币更受欢迎,可以直接用于交换许多东西,或者拆零散卖。
那卷用于“播种”而消耗掉的泰铢,只是微不足道的零头。
这些,是他的“启动资金”,是他从敌人心脏部位剜下的第一块肉。它们暂时无法变现,但代表着可能性,代表着换取武器、食物、情报甚至忠诚的潜在能量。
其次,是武器。
他抽出贴臂绑着的匕首。冰冷的刀身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刀锋被他磨得极其锋利,吹毛断发。这是他最信赖的伙伴,是最后防线的保障。
那截磨尖的钢筋,沾着昨夜仓库墙板的木屑和锈迹,是一次成功的工具,也是一件简陋却致命的备用品。
他还需要更多,更专业。手枪、突击步枪……这些需要渠道,需要更多的钱,也需要更安全的环境来使用和存放。但蛇皮袋里的东西,让他看到了换取它们的希望。
第三,是情报网络与潜在关系。
这不再是实物,却更为重要。
沙溢医生:一个宝贵且相对可靠的医疗点和地下信息节点。需要维持,但需极度谨慎。
阿玉的炒粉摊:一个可能的信息源和观察点。目前因高压而中断,但纽带仍在,未来或可恢复。她昨日的隐晦提醒证明了其价值。
那个被“播种”的年轻摊主:一枚投入死水的棋子,结果未知。是可能萌芽的盟友,也可能是引爆的炸弹。需要持续观察,但绝不能主动接触。
黑市中那个神秘警惕的年轻人:一个完全未知的变量。是潜在的同类?还是更危险的陷阱?需要机缘,需要极其谨慎的评估。
甚至颂猜与“水鬼”的矛盾:这是他亲手点燃并利用的火焰。双方火并后关系更加恶化,这为未来的操作提供了更多空间和可能性。敌人的内耗,就是他的氧气。
这些散乱的点,如同黑暗星空中的零星光芒,彼此孤立,却被他强行纳入同一张脑内星图。它们脆弱、不确定,但却是他目前仅有的、超越纯粹武力的“资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自身。
这具从缅北炼狱和丛林逃亡中淬炼出的身体,强健、坚韧、恢复力惊人。
这颗被无数次欺骗、背叛、痛苦和绝望反复碾磨过的心,变得冰冷、多疑、计算精确,能够承受极大的压力并在绝境中寻找缝隙。
那些被迫学习到的技能:观察、潜伏、追踪、搏杀、利用环境……以及最重要的——忍耐。
清点完成。
陈默缓缓闭上眼睛,所有的“资产”如同冰冷的数字,在他脑海中有序罗列。不多,甚至堪称寒酸。任何一个稍具规模的黑帮团伙,都能轻易碾碎他。
但是,这是他独自一人,从无到有,从绝望的深渊边缘,用命搏来的!每一分钱都沾着风险,每一个关系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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