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饥饿、伤痛和无处不在的暴力中拉开序幕。黑牙小组长的“业绩翻倍”警告像催命符一样悬在头顶,但身体的虚弱和环境的恶劣让完成指标难如登天。陈默只能拖着沉重的镣铐,忍受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再次投入到那无休止的、欺诈的电话中去,每一次敲击键盘,每一次开口说话,都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
厂房里依旧充斥着各种噪音,但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更加凝滞的恐惧,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
一些“老资格”的工友,眼神变得更加躲闪和惶恐,他们窃窃私语,不时紧张地望向厂房大门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连那些平日嚣张跋扈的看守,似乎也收敛了几分散漫,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这种恐惧,不同于对日常毒打和饿饭的恐惧,更像是一种对某种终极命运的、深入骨髓的战栗。
中午时分,那预料中的恐怖,终于降临。
厂房那扇破烂的铁皮门被从外面推开,刺眼的阳光短暂地涌入,勾勒出几个身影。
领头的是颂恩。他今天没穿那件花哨的沙滩衬衫,换了一件更显正式的 Polo 衫,但脸上的玩味和冷漠依旧。他身边,站着一个让整个厂房温度骤降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件略显不合身的、有些发黄的白大褂,在这肮脏暴力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看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生命体,更像是在打量一堆等待分类的原材料。他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略显陈旧的金属医疗箱。
正是“医生”罗。
他们身后,跟着两名持枪守卫,神情肃穆。
整个厂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键盘敲击声、电话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工位上,深深地低下头,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空气中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和一种无声的、极致的恐慌在弥漫。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这就是阿泰和颂恩口中提到的“医生”!器官移植链条上的关键人物!他的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筛选”和“匹配”开始了!
颂恩扫视了一眼死寂的厂房,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对着“医生”罗,做了一个略显恭敬的“请”的手势,脸上带着一种介绍特殊商品的语气:“罗医生,就是这批新货,刚从缅北过来的。有几个底子还行,您看看。”
罗医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迈着平稳而无声的步伐,走向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工位。那个工位上的年轻人吓得浑身剧烈颤抖,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罗医生放下医疗箱,打开,里面是整齐摆放的简易血压计、采血针、真空采血管、酒精棉签等物,冰冷而专业。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身后的守卫示意了一下。守卫立刻上前,粗暴地将那个年轻人从工位上拽起来,按在桌子上,撸起了他的袖子。
罗医生动作熟练得令人发指。绑上血压袖带,记录数值。然后用酒精棉随便擦了擦胳膊,冰冷的采血针精准地刺入静脉,暗红色的血液迅速灌入真空管。整个过程快、准、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交流,仿佛在给一台机器抽取机油。
完成后,他贴上标签,将血样放入专用盒子,对那个几乎吓瘫的年轻人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下一个。
颂恩像个陪同验收的经理,跟在后面,偶尔低声对罗医生介绍两句:“这个O型血,之前缅北那边记录身体不错,就是最近挨了顿狠的……”“这个A型,有点瘦,但没病没灾……”
罗医生只是默默记录,偶尔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
队伍在沉默和恐惧中缓慢前进。每个人被“体检”时,都面无人色,如同等待死刑宣判。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失禁,骚臭味弥漫开来,但罗医生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已习惯。
很快,他来到了陈默的工位前。
陈默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那眼神深处,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学术性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块肌肉的纹理、一根血管的韧性、一副器官的可用性。
颂恩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罗医生,这个就是缅北那边特意交代的那个‘硬骨头’,杀了人的。O型血,底子应该不错,就是最近不太听话,挨了不少收拾。您看看,还够不够格?”
罗医生的目光在陈默额角化脓的伤口、手腕被镣铐磨烂的皮肉以及他虚弱的姿态上扫过,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守卫。
两名守卫上前。因为陈默戴着沉重镣铐,动作更加粗暴,几乎是将他死死按在桌子上,将一只胳膊强行固定住。
冰冷的酒精棉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陈默死死咬着牙,目光却死死盯着罗医生的手——那双手苍白、修长、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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