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钧令!”他扬了扬手中一份刚收到的电文,“所有滞留武汉之核心机关、重要工厂设备、战略物资及必要人员,必须在三个月内,全部撤离至宜昌!逾期未能撤出者,后果自负!”
三个月!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处座,这……如今是枯水期,宜昌那边已经饱和,怕是接不住啊!”周明远面露难色。
“正因宜昌接不住,才给我们三个月!”肖玉卿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利用这三个月,在日军大规模轰炸前,先将各地滞留在武汉的工厂设备、战略物资完成转移!武汉本地还有这么多的机关、学校、工厂,我们必须给他们留出转移的时间,绝不能等到最后时刻,陷入被动混乱!”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宜昌的位置:“现在,宜昌已不仅是大后方的咽喉,更是我们能否全身而退的关键!命令——”
肖玉卿转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下属:
“第一,立即执行‘甲’字优先原则,凡与军工、能源、交通直接相关者,不惜一切代价优先装船,把那些设备能拆的给我拆了塞进船舱!”
“第二,协调所有能动用的船只,实行军事管制,统一调度!”
“第三,电请交通部,运力吃紧,急调一切可用船只,全力支援汉宜段运输!”
翌日,交通部特派员抵达汉口,正是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
在肖玉卿的办公室,没有寒暄,肖玉卿直接指向地图上的宜昌,语气沉重:
“卢先生,汉口虽难,尚可有序推进。但宜昌……现已是一片死结。物资堆积如山,人员露宿江岸,泊位、运力、仓库,无一不达极限。我部人员与资委会罗组长在那里勉力支撑,已是独木难支。我分身乏术,必须坐镇汉口协调各方,尤其是部队的转移,无法亲往宜昌破局。”
卢作孚凝神静听,沉稳地点点头:“肖处长,情况我已知悉。交通部派我前来,正是为此。汉口需要你统筹全局,应对陆路与部队之复杂局面。至于宜昌……”他目光坚定地看向肖玉卿,“就交给我。我即刻动身前往宜昌,成立联合指挥部,整合所有运力,务必打通宜昌这个咽喉!”
肖玉卿紧紧握住卢作孚的手:“如此,汉口与宜昌方能连成一气!我这有一份初步方案与人员名单,宜昌我第六部所属人员,均听凭卢先生调遣!”
数日后,宜昌。
罗云净面前的积压报表数字庞大得令人绝望。就在这时,王科长快步进来:“组长,交通部派的专员卢作孚先生到了!他持部里手令,已成立‘宜昌撤退联合指挥部’,请您即刻前去。”
联合指挥部内,卢作孚先生虽面带倦容,但眼神沉静。他仔细听取了宜昌第六部人员和罗云净关于宜昌困境的汇报,随即提出了在肖玉卿的初步方案上进行调整,实行“三段航行法”与“昼夜轮装、码头不夜”的作业方案。
“罗组长,”卢作孚看向他,语气恳切而坚定,“肖处长为你们请调了船只支援,不日就会到达。他虽无法亲至,但已将此间重任托付你我。我们将按此方案执行,资委会的物资转运,仍需你鼎力相助。”
罗云净凝神细听,心中豁然开朗。他立刻表态:“卢先生放心,云净必当全力以赴!”
汉口,肖玉卿收到了周明远送来的密报:卢作孚已抵达宜昌,并迅速稳住了局面。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混乱但已开始显现秩序的码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将宜昌交给卢作孚,他一百个放心。如此,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应对汉口更复杂的局面——不仅仅是人员和工厂,还有大量需要交替掩护撤退的部队。
一道道指令如同冰冷的铁流,从这间混乱的办公室发出,强行扭转着汉口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的撤退节奏。肖玉卿的身影如同钉子般铆在指挥部,他需要统筹全局,应对各方因这严苛命令而涌来的抱怨、质疑甚至抵抗。
他几乎不眠不休,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重,唯有靠浓茶和意志强撑着。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竞速之中。
与此同时,宜昌。
就在罗云净全力配合卢作孚推行新转运方案时,他接到了特务处徐副站长一个简短却意味十足的电话。
“罗组长,‘永丰’那条线,收了。多谢。”对方语气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并未多言,但“收了”二字已说明一切。
“徐站长雷厉风行,佩服。”罗云净平静回应,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拔掉一个“永丰”,或许还有更多的“永丰”潜伏在暗处。这场战争,明面上的炮火连天,暗地里的较量,同样残酷,且永无止息。
他挂断电话,望向窗外。长江之上,暮色渐合,船只的轮廓在昏黄的天光中如同剪影。
汉口的洪流正在路上,而宜昌,在这位新来的指挥者麾下,正绷紧全部的神经。江风猎猎,吹不散浓重的硝烟味,也吹不散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重担,却也将那一声声催船的汽笛,传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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