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在一周后到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迫近了工作海域,“探索者”号需要暂时撤离到安全区域。大部分人员都在为撤离做准备,船上秩序有些混乱。
夜晚,海面波涛渐起。李维穿上潜水服,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海渊行者”的船舱。他启动了系统, override 了安全锁。
“海渊行者”缓缓脱离母船,沉入翻涌的黑色海水。没有人发现。
下潜。熟悉的压迫感再次包裹而来。但这一次,没有了任务的束缚,没有了指挥部的唠叨,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孤绝,和一种踏入禁忌之地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他精准地找到了坐标。“海渊行者”停在那个巨大的破洞前,探照灯再次亮起,刺入沉船内部。
她还在那里。
依旧保持着那安详的睡姿,周身笼罩着微弱的蓝光。
李维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操纵潜水器靠近了一些。他仔细地、贪婪地凝视着那张脸。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她的嘴唇线条柔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的弧度。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交叠的姿势透着一股静谧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摊开的航海日志上。
心脏猛地一缩。
页面,变了。
之前写着“看见我”的那一页,不见了。现在摊开的,是崭新的一页。
上面,依旧是清晰的中文墨迹。
两个字。
“再近些。”
一股冰冷的电击感,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不是错觉!这不是自然现象!她在回应!她知道他来了!她……在引导他!
恐惧和一种病态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然后又看向那个沉睡的女子。她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亘古如此。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次私自下潜,他停留了远超安全时限的时间。直到“海渊行者”的能源警报尖锐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强迫自己操纵潜水器开始上浮。
回到“探索者”号时,撤离工作已近尾声。他的失踪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但他谎称自己去检查一个固定在船底的备用传感器,因为风浪太大耽搁了。虽然有人怀疑,但在风暴逼近的紧急情况下,此事被暂时搁置。
风暴持续了两天。李维把自己锁在舱室里,对着偷偷备份的影像资料,一遍遍地看。那个女子,那本日志。一个可怕的、细节上的异常,在他反复对比两次下潜拍摄的画面时,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意识。
女子的位置……变了。
第一次,她坐在桌子正后方,身体笔直。
第二次,她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向破洞的方向,也就是他通常停留观察的方向,倾斜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如果不是将两张图片严格对齐重叠,根本无从发现。
就像……一个沉睡的人,在无意识中,微微转向了光源,或者……声音的来源。
李维关掉屏幕,舱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风暴的咆哮声。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上眼睛,却仿佛能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在无尽的深海黑暗中,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第二章:渐进的低语
风暴过后,“探索者”号返回工作海域。官方对异常声纳区的后续探测变得极其谨慎,甚至可以说是讳莫如深。更多的深海无人机被投放下去,传回的数据却充满了矛盾和干扰。有时能捕捉到清晰的沉船轮廓,有时却又一片空白,仿佛那艘鬼船只是深海的一个幻影,偶尔才会向现实投下惊鸿一瞥。
研究院内部出现了分歧。一部分激进派主张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近距离勘探,这可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甚至可能改写人类对深海和历史的认知。而保守派,以陈教授为首,则对此深表忧虑,认为在完全理解其潜在风险(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生物污染上的)之前,必须保持距离。他们引用了李维“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作为佐证,强调任何鲁莽的行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灾难。
李维被边缘化了。他虽然仍是技术上的首席潜航员,但重要的决策会议不再通知他参加,新的下潜任务也与他无缘。他们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混合了同情、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被视为被深渊“污染”了的人。
他不在乎。
他所有的心神,都已被那艘沉船和船中的沉睡者占据。那本会自行更新内容的航海日志,那个会微妙移动位置的沉睡女子,如同最诱人的毒药,让他欲罢不能。他开始系统地、秘密地规划每一次非法下潜。
他利用自己对考察船系统和排班的熟悉,寻找漏洞。他改造了“海渊行者”的能源管理和通讯静默模式,使其能脱离母船监控更长时间。他甚至在潜水器内部一个隐蔽的储物格里,藏了一台高分辨率的远程遥控微型探测器,外形如同一只金属的深海鱿鱼,他称之为“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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