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摩罗王站在孽镜台前,墨色龙鳞战甲在幽绿火光下泛着冷硬光泽。白骨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玉珠在他额前轻响,每一颗都是由大恶之人的头骨精磨而成。判官笔在他指间转动,笔身上刻满生死簿纹路,细看之下,那些纹路竟如活物般缓缓流动。
“第三百七十九个。”他低语,声音在空旷大殿回荡,不带一丝情感。
笔尖轻点,孽镜中呈现出一个肥胖商贾的一生——欺行霸市、逼良为娼、毒杀发妻。那商贾的魂魄被铁链锁着,跪在镜前瑟瑟发抖。
“判。”阎摩罗王只说一字。
笔尖落下瞬间,商贾发出凄厉惨叫,魂魄离体而出,眼前浮现十八层地狱刑罚幻象。刀山火海、拔舌油锅,循环不休。
“下一个。”阎摩罗王甚至没抬眼,黄泉锁链已将下一个魂魄拖至孽镜前。
这是他日复一日的职责,掌九幽轮回,判善恶生死。万年如一日的重复,早已让他心如铁石。
直到那一天,往生神女踏入他的大殿。
她白衣胜雪,与这阴暗幽冥格格不入。发间银莲随步轻摇,手中玉净瓶内的往生露泛着柔和微光。所经之处,游荡的孤魂竟暂时安宁下来,向她躬身致意。
“阎摩罗王。”她声音清冷,却不似他那般无情,“西北三百里,有厉鬼暴动,已伤七位阴差。”
他抬头,白骨冕旒发出清脆碰撞声:“此乃我判官殿内务,不劳神女过问。”
“寻常厉鬼,自然不敢劳烦殿下。”往生神女不急不缓,“但这厉鬼身上,带有生者气息。”
阎摩罗王终于正眼看她。生死有序,阴阳两隔,生者入幽冥已是罕见,更遑论与厉鬼合而为一。
“带路。”他起身,墨色战甲哗啦作响。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判官殿,踏入幽冥荒野。四周游魂见阎摩罗王纷纷避让,却又被往生神女身上的气息吸引,远远跟着。
“你的往生露吸引游魂了。”阎摩罗王头也不回。
“它们只是渴望超度。”往生神女轻抚玉净瓶,“不像某些存在,以折磨魂魄为乐。”
阎摩罗王突然停下转身,往生神女险些撞上他坚硬的战甲。
“若无十八层地狱之怖,何来阳间善行之劝?”他低头逼视,高出她整整一头,“神女慈悲,却纵容多少恶徒心存侥幸?”
往生神女不退反进,仰头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刑罚是为警醒,非为取乐。殿下近来,似乎格外享受判刑过程。”
阎摩罗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随即恢复如常:“你逾矩了。”
他大步向前,判官笔已在手中转动。往生神女蹙眉看着他的背影,发间银莲无风自动。
越往西北,幽冥之气越发混乱。原本灰蒙的天空渐渐染上血色,地面上开始出现裂缝,渗出猩红液体。
“血池地狱的泄漏。”阎摩罗王皱眉,“那厉鬼竟能撕裂地狱屏障?”
往生神女蹲下身,指尖轻触那血色液体,立即缩回:“这不是普通泄漏,有人从阳间强行打开了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加速前行。
惨叫声指引方向。当他们赶到时,只见七位阴差被黄泉锁链反缚在地——本该由阎摩罗王操控的锁链,此刻却成了攻击阴差的武器。一个身影站在血池中央,周身缠绕着黑红相间的气息。
“生者魂魄与厉鬼融合,还窃取了我的黄泉锁链之术。”阎摩罗王声音冰冷,判官笔已举起。
“等等,”往生神女按住他的手臂,“那生者魂魄还在挣扎,他并非自愿。”
果然,那身影时而狰狞如恶鬼,时而又恢复清秀少年面容,口中交替发出咆哮和求救。
“救我...不...快逃...”少年面目扭曲地说。
阎摩罗王毫不动容:“无论是否自愿,破坏阴阳秩序,必受审判。”
笔尖点出,一道幽光直射少年眉心。就在即将命中时,往生神女柳枝轻拂,一道柔和屏障挡下了这一击。
“你敢阻我?”阎摩罗王怒极,白骨冕旒剧烈震动。
“他可救!”往生神女坚持道,“你看不见他身上的善业光点吗?这是个善人,被强行与厉鬼融合!”
少年身上的厉鬼气息突然暴涨,黄泉锁链如毒蛇般射向二人。阎摩罗王挥笔挡开,同时召唤出更多锁链反击。
“既然你慈悲为怀,”阎摩罗王冷声道,“那就超度这部分厉鬼,让我剥离生魂!”
往生神女点头,取出玉净瓶向空中洒去。往生露化为薄雾笼罩战场,少年身上的厉鬼部分发出惨叫,而人性部分则显得舒缓许多。
“婆娑往生曲。”她轻语,手中柳枝轻挥,空中响起无人能闻却直抵魂灵的乐曲。万千光蝶从柳枝上飞散,环绕着少年飞舞。
少年跪地抱头挣扎,两种意识正在体内激烈交战。
“就是现在!”往生神女喊道。
阎摩罗王判官笔再点,这一次笔尖精准地刺入少年眉心,却不伤分毫,只是将厉鬼部分缓缓抽出。那是一个扭曲狰狞的魂魄,散发着浓烈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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