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夹杂着绝望和疯狂的力量支撑着他。他挣扎着,用那双已经扭曲变形、如同枯枝般的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泥地和断碑的棱角。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断裂的肋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不管不顾。他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撑起身体,像一具正在拼凑自己的破碎木偶。
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变成那鬼东西说的行僵!他要回去!回到小雨身边!他必须……必须找到别的出路!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佝偻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沉重的拉扯和血腥味。他踉跄着,弯腰捡起地上那盏依旧被破雨衣包裹、透出幽蓝死光的缚魂灯。冰冷的竹柄入手,那寒意仿佛直接连通了他灵魂燃烧的火源,剧痛更加清晰。他死死攥着它,如同攥着自己的命门,也像攥着索命的符咒。
他转身,朝着城市的方向,朝着那间亮着微弱灯光的出租屋的方向,一步,一步,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又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重新踏入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夜之中。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灵魂的哀嚎。视野摇晃,重影模糊,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皮肤下那死灰的色泽已经蔓延到了下颌,冰冷的腐朽气息越来越浓。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回去!回到小雨身边!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剧痛和麻木中失去了意义。当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孤寂的出租屋轮廓时,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惨淡光亮。雨势稍歇,但寒意更甚。
他几乎是爬到了门前。钥匙早已不知丢在何处。他用那只还能勉强活动、指甲青黑的手,颤抖着,一下,又一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冰冷的铁门。
“小雨……开门……是爸爸……”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蚊蚋。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带着迟疑和恐惧。
“爸爸?”门内传来小雨带着浓浓睡意和不确定的、微弱的声音。
“是……爸爸……”周正用额头抵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不住地颤抖。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铁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苍白、充满惊惧和担忧的小脸出现在门缝里。小雨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大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哭过。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那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了!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
门外的周正,几乎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他浑身上下湿透,沾满了泥泞和黑色的、粘稠的污迹(那是他冰冷血液和泥水的混合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完全的死灰色,皮肤紧贴在颧骨上,干瘪得如同陈年的皮革,嘴唇是乌黑的。那双眼睛,深陷在青黑的眼眶里,瞳孔扩散,几乎看不到眼白,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空洞和浑浊。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佝偻僵硬的姿势站立着,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布满了蛛网般凸起的青黑色血管,皮肤下透出灰败的死气。一股浓烈的、如同陈年棺木深处散发出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啊——!!!”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充满极致惊恐的尖叫,猛地从小雨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
“别怕!小雨!别怕!是爸爸!是爸爸啊!”周正的心瞬间被女儿的恐惧撕裂!他猛地伸出手,那只枯瘦、指甲青黑、如同鬼爪般的手,死死地卡在了门缝里!冰冷的触感让小雨浑身一颤。
“爸爸……你……你怎么……”小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着,看着那只卡在门缝里的、如同僵尸般的手,巨大的恐惧几乎让她窒息。这真的是爸爸吗?那个会抱着她、会给她讲故事的爸爸?
“爸爸……病了……”周正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很重很重的病……别怕……让爸爸进去……爸爸……好冷……”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冰冷的燃烧感一点点吞噬,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僵硬。他必须进去,他必须……再看看她……
看着门外那个“人”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熟悉到让她心碎的痛苦和绝望,尽管包裹在如此恐怖的外表下,小雨那幼小的心灵里,属于孩子的本能和对父亲根深蒂固的爱与信任,终究压倒了对未知恐怖的畏惧。
她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眼泪依旧不停地流,但那只紧紧抓着门把的小手,却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力道。
门缝,被一点点地、艰难地推开了。
周正几乎是栽进了屋里,沉重的身体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那盏被破雨衣包裹的缚魂灯也脱手滚落在地,幽蓝的光芒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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