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没有停留,径直穿过这令人心悸的“血河”车间,走向更深处。她来到一扇守卫森严的金属门前,虹膜扫描、指纹、复杂的密码锁……一道道程序解除后,门无声滑开。里面的空间小得多,也安静得多。这里是药剂实验室的核心区域。冰冷的实验台上,摆放着精密的仪器和盛放着各种颜色液体的烧杯、试管。空气中那股化学药剂的微苦气味更加明显。
实验台前,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门,身姿挺拔,穿着一件剪裁精良、面料昂贵的深紫色丝绒长裙,裙摆垂落,勾勒出优雅而充满力量的轮廓。她的头发是精心梳理过的深栗色发髻,一丝不乱。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权威感。她便是血色果园的灵魂,所有杀手的女王——黑桃皇后。她微微侧身,露出一线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她手中正拿着一支细长的滴管,专注地将一滴浓稠如墨汁般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入一个装有半杯猩红果汁的烧杯中。那墨汁般的液体,是果园所有杀手赖以生存的核心秘密——特制解毒剂。
烧杯里的果汁剧烈翻腾起来,如同沸腾的血液,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几秒钟后,翻腾停止,那杯原本浓稠、深不见底的猩红,竟不可思议地褪去颜色,变得澄清透明,如同最纯净的山泉水。
“生命与死亡,界限如此模糊,红雀。”黑桃皇后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韵律,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像一块精雕细琢的寒冰,“只需一滴解药,毒液便化为甘泉。而掌控这界限的钥匙……”她放下滴管,缓缓转过身,指尖捻着一枚小巧的、刻着复杂纹路的银色钥匙,目光落在红雀身上,“便是力量本身。”
她的脸庞保养得宜,但眼角和嘴角深刻的纹路,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岁月和无数残酷决断的重量。那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灰蓝色,像冰封千年的寒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她审视着红雀,如同审视自己最锋利的一件武器。
“灰雀处理了?”她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是,女王。效率低下,情绪不稳,已被清理。”红雀垂首,声音清晰而毫无波澜。
“很好。”黑桃皇后将钥匙收回掌心,目光掠过红雀,似乎对她执行命令的利落感到满意,“记住,情感是毒,犹豫是刃。唯有绝对的服从和效率,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才能让血色果园的‘果实’,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她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红雀,那冰冷的灰蓝色眼眸似乎要将红雀的每一个细胞都冻结、剖析,“你是我最锋利的刀,红雀。你的价值,在于你的精准和无情。不要让任何多余的东西,污染了你的刃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
红雀的身体绷得更直:“明白,女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骚动,像微风拂过死水。黑桃皇后灰蓝色的眼眸瞬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那平静无波的冰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红雀也立刻捕捉到了这异常的气息,她的右手无声地滑向腰间,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匕首握柄。
金属门无声滑开。门口站着负责内部通讯的女仆“渡鸦”,她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灰,嘴唇微微颤抖着,失去了往日的刻板与漠然。她手中捧着一个物件,那东西与她此刻的表情一样,透着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个信封。
材质是某种极其罕见、触手冰凉光滑的黑色硬纸,仿佛由最深的夜色浸染而成,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信封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图案或邮戳,干净得诡异。但真正令人心悸的,是封口处。那里没有用火漆,也没有胶水,而是压着一朵花——一朵用某种类似玉石或骨瓷的、极其脆弱的白色材质雕琢而成的茶花。花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精致得不可思议,却透着一股非人间造物的、冰冷的死寂感。
渡鸦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捧着信封,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捧着一块沉重的寒冰。她不敢抬头直视黑桃皇后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女……女王陛下……它……它就放在……您私人书房的书桌上……没有……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出现的……”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守卫……守卫说没有任何异常……监控……一片空白……”
堡垒内部那种恒定的、冰冷的“蜂巢”氛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榨汁机在远处传来的、如同垂死巨兽低吼般的微弱轰鸣,此刻听来却像是某种不祥的鼓点。实验室里惨白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更加刺眼,将渡鸦脸上每一丝惊恐的纹路都照得纤毫毕现。
黑桃皇后没有立刻去接那封信。她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那朵冰冷的白色茶花上,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某种极度危险的东西在缓缓涌动。那是一种混合了惊疑、被冒犯的暴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忌惮。血色果园,她的王国,她精心打造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的死亡堡垒,竟然被一件东西无声无息地侵入到了最核心的私人领域?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对女王绝对权威最彻底的蔑视和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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