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人疯狂地向后跑。
什么军阵,什么号令,什么同袍,全都顾不上了。每个人只想离身后那些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后金骑兵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跟着赵老蔫,夹杂在混乱不堪的人流中,没命地向后跑。胸口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带来针扎般的疼痛,但我不敢停下脚步。
身后,后金骑兵的呼啸声、马蹄声如同催命符般紧追不舍。他们并不急于立刻追上我们,而是像驱赶羊群一样,不断从两侧包抄、挤压,用弓箭精准地射杀跑在最后面的人,享受着狩猎般的乐趣。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倒下的人瞬间就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过,或被追上的后金骑兵补刀。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同袍,刚才还在一起并肩作战,此刻后背插着几支箭矢,扑倒在地,很快消失在乱军蹄下。
我看到一个军官试图收拢一些溃兵结阵抵抗,但转眼就被汹涌的逃兵潮冲散,随后被追上的后金骑兵淹没。
地狱!这里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赵老蔫经验老到,他并不一味直跑,而是拉着我,时而借助地形躲避,时而混入更大股的人群寻求暂时的“安全”。
“往林子里跑!别在开阔地!”他喘着粗气喊道。
我们拼命向不远处的一片杂木林跑去。然而,后金骑兵似乎早已料到。林边突然冲出一队骑兵,刀光闪烁,将试图逃入林中的溃兵纷纷砍倒。
“妈的!”赵老蔫骂了一句,猛地转向,“往回绕!去河边!”
整个溃败场面已经彻底失控。明军自相践踏而死者,远比被后金军斩杀者更多。武器、盔甲、旗帜、辎重扔得到处都是。那条我们来时见过的小河,此刻成了无数明军的葬身之地。河水并不深,但冰冷刺骨,河底淤泥深厚。溃兵争相渡河,互相拉扯、推搡,不断有人滑倒、陷入淤泥,或被后面的人踩入水中,再也没能起来。河水迅速被染成了淡红色。
我和赵老蔫侥幸找到一处水稍浅的地方,连滚带爬地淌过了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衣甲,冻得我们牙齿打颤,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们继续奔跑。
后金骑兵也追至河边,他们并不下水,而是在岸上肆意射杀河中的明军,箭无虚发。
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了铅,肺部火烧火燎,身后的追杀声似乎也渐渐远去了一些——或许是因为猎物分散了,或许是他们需要停下来收割战利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寒冷和黑暗暂时成了我们这些溃兵的庇护所。
我和赵老蔫,还有另外几个侥幸逃出的散兵,躲在一个背风的小土坡后面,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惊魂未定。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我们互相看了看,原本上百人的把总队,此刻只剩下我们这寥寥七八个人,还个个带伤,狼狈不堪。
李把总不在其中,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赵老蔫摸索着掏出那个酒囊,晃了晃,里面只剩一点点。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也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夜空中,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零星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但很快都归于沉寂。那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装备,只剩下随身兵刃,又冷又饿,在这荒郊野岭,不知方向。
北路明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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