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把流沙河裹成了灰黑色。
水面没什么波澜,像块凝固的铁,只有偶尔浮上来的水草,带着点腐臭,在雾里晃一下,又沉下去,像只伸出水面的手。风从河面吹过来,水腥气裹着股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比高老庄的甜腻味更让人发颤。
悟空停下脚,铁棍戳在岸边的泥里,溅起的泥点落在水面,没激起涟漪,反而像被水吸了进去,悄无声息。“到了。”他说,灰色的眼睛盯着水面,没什么情绪,“他在下面。”
“在下面?”唐僧往前走了两步,岸边的泥很软,踩下去陷了半只脚。他盯着水面,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旁边是悟空和八戒的影子,一个拎着铁棍,一个垂着钉耙,都像没有魂的木偶。
八戒突然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点麻木的嘲讽:“在下面‘干活’呢。淹人,炼‘绝望结晶’,一天不炼,脖子上的链就会勒紧,把魂勒碎。”
“链?”唐僧看向八戒指的方向。
水面突然动了。
不是风刮的,是有东西从下面上来。先是一只手,灰黑色,指甲又长又尖,沾着水草和泥,接着是半个身子——浑身是青黑色的鳞片,脖子上挂着串骷髅项链,每颗骷髅的眼窝都透着淡蓝的光,像淬了冰。
是沙僧。
他的头微微低着,眼睛是浑浊的灰,和悟空、八戒的一样,没什么情绪。他手里攥着根铁链,链尾拖在水里,能看见链节上缠着些东西——是人的头发,浅黄的、黑色的,缠在上面,像没来得及褪掉的魂。
“又来取经人了。”沙僧开口,声音很哑,像被水泡过的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水腥气,“你们是来‘收’我的,还是来给我送‘原料’的?”
“原料?”唐僧愣住了,“什么原料?”
沙僧抬起手,骷髅项链的光更亮了些。最中间的那颗骷髅,眼窝里滚出一颗淡蓝的结晶,像冻住的眼泪,落在他的掌心。“就是这个。”他说,掌心的结晶慢慢变凉,“用淹死的人的怨魂炼的。天庭要,灵山也要。我一天得炼三颗,少一颗,项链就会吸我的魂。”
唐僧的目光落在那颗结晶上。淡蓝的光里,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是个穿着布衣的人,在水里挣扎,脸是王二的样子,接着又变成另一个人,是破庙木板上刻字的“取经人张”,再变成一个又一个,都是陌生的脸,却都带着同样的绝望。
“那些是……之前的取经人?”唐僧的声音发颤。
沙僧点了点头,把结晶放进脖子上的一个小骨筒里,骨筒里已经有不少结晶,堆在一起,像一堆冻住的眼泪。“都是。”他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痛苦,“他们来取经,想‘度化’我,结果都成了我炼结晶的原料。这是‘安排’,你们来之前,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
“项链告诉我的。”沙僧摸了摸骷髅项链,最左边的那颗骷髅眼窝闪了闪,“它里面有‘指令’,什么时候来取经人,什么时候炼结晶,都写着。我像个木偶,只能跟着指令走。”
悟空突然开口,铁棍在泥里蹭了蹭:“你的链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的锁在头上,你的锁在魂里。你比我们惨。”
沙僧没反驳。他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雾里的某个方向,好像在看观测者的眼睛:“惨也没办法。我是‘金身罗汉’的雏形,是‘绝望容器’。你们是‘斗战胜佛’‘净坛使者’的雏形,是‘愤怒’‘情欲’容器。我们都是容器,只是装的东西不一样。”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翻涌起来。
不是沙僧弄的,是水里的冤魂。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岸边的泥,指甲抠出深深的印,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在求救,又像在诅咒。最前面的一只手,手腕上戴着个浅黄的布环——和双叉岭王二衣服上的布丝颜色一样。
“他们在求你。”沙僧说,声音更哑了,“求你别‘收’我。我被收了,会有下一个‘沙僧’来,他们还是会被炼结晶。你不收我,他们今天也得死,因为我还没炼够三颗。”
唐僧的手攥紧了。他看着那些伸出来的手,看着手背上的泥和水草,看着浅黄的布环,突然想起双叉岭推王二的那一刻——同样的选择,同样的无力,同样的“安排”。
雾里的银色光又亮了。
这次是两道光,从不同的方向飞过来,一道落在沙僧的项链上,一道落在唐僧的脚边。沙僧的项链突然收紧,勒得他脖子上的鳞片渗出了血,他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指令……指令来了……让你‘收’我……用‘镇魂锁’……”
唐僧低头看脚边。
地上落着个东西——是镇魂锁。比悟空的紧箍细,比八戒的控制锁长,通体是白骨色,上面刻着无数细小的符文,符文里嵌着点淡蓝的光,和沙僧的结晶颜色一样。
“这锁……”唐僧捡起镇魂锁,指尖能感觉到它的凉,还有点细微的震动,像里面锁着无数个魂,“也是用来锁你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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