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没散。
像一张湿冷的网,裹着唐僧的口鼻,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他跟着李三走在前面,两人之间隔着两步距离,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踩在泥里,发出闷沉的咕叽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李三的刀还在手里。刀身沾着泥和暗红的血,是王二的血。他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用衣角擦刀,动作很用力,布料磨过刀身,发出沙沙的响,却怎么也擦不掉那些暗红的痕迹。
“别擦了。”唐僧突然开口。声音在雾里飘着,有点虚,“擦不掉的。”
李三的动作停了。他没回头,只是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擦不掉也要擦。”他的声音很哑,带着股压抑的火气,“总不能带着他的血走一路。”
唐僧没再说话。他看向李三的后背,那件灰色的布衣上沾着泥,还有几滴暗红的血点,像溅上去的。他想起自己推王二的那一刻,王二的尖叫被老虎的吼声吞掉,身体像破布一样被撕咬。
行囊里的木盒又温了起来。
不是之前的灼烧感,是温的,像人的体温贴在胸口。唐僧用手摸了摸,盒缝里的土好像更潮湿了,沾在指尖,滑滑的,像血。他突然想起菜窖里的土堆,想起那些浅黄的布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闷。
林子里的树影晃得更厉害了。
不是风刮的。是有东西在树后面动,速度很快,像影子。唐僧的心跳快了,他盯着树影,想看清里面是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灰,像雾凝结成的形状。
“有人在看我们。”李三突然说。他的刀举了起来,指向左边的树林,眼神警惕,“从刚才就有,一直在跟着我们。”
唐僧的后背凉了。他想起第六章里那片奇怪的叶子,想起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他往四周看,雾浓得化不开,树影重重叠叠,每一棵树上都好像有眼睛,盯着他,盯着他怀里的行囊,盯着他推人的那只手。
“是山民吗?”唐僧问。声音有点抖,他自己没察觉。
李三摇了摇头。他慢慢往后退,靠近唐僧,刀始终对着树林的方向。“不是山民。山民不会这么躲着,也不会跟这么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能是……刚才那只老虎的同伙,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这四个字像冰锥,扎在唐僧心上。他想起金山寺监寺说的“山精妖怪”,想起行囊里的木盒,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牺牲”。他突然觉得,这片林子不是普通的林子,是个陷阱,进来的人都得留下点什么,比如王二的命,比如自己的良心。
树后面的东西动了。
一片叶子飘下来,打着旋落在唐僧的脚边。叶子是绿的,却在边缘处发黑,像被火烧过。更奇怪的是,叶子上沾着点东西——不是泥,是一根浅黄的线,和菜窖里布偶上的线一样。
唐僧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叶子,就听见树后面传来一声轻响,像布料被风吹动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树后面闪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别追!”李三拉住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追过去会中埋伏。”
唐僧没动。他盯着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手里攥着那片叶子,浅黄的线缠在指尖,像根细绳子,勒得指头发疼。他突然想起王二指甲缝里的浅黄布丝,想起菜窖里那只没了眼睛的布偶,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些浅黄的线,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上的?
行囊里的木盒突然抖了一下。
很轻,却很明显,像里面有活物在动。唐僧的手紧了紧,把行囊抱得更紧,好像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他看着李三,对方的脸在雾里很模糊,只有眼神是亮的,带着警惕和怀疑。
“我们得快点走。”李三说。他收起刀,却没放进鞘里,而是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挥出去,“天快黑了,再待在林子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出来。”
唐僧点点头。他把叶子塞进怀里,和袈裟内侧的硬包放在一起。硬包还是温的,和木盒的温度一样,像两个小太阳,贴在他的胸口,却暖得让他不安。
两人继续往前走。
雾好像更浓了。能见度越来越低,只能看清前面几步远的路。路边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轻响,像有东西在里面钻,却始终看不见影子。李三走得越来越快,刀在手里握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突然,李三停住脚。
他指着前面的路,声音发颤:“你看……那是什么?”
唐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雾里隐约能看见一堆东西,堆在路边,像石头,却比石头高。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石头,是白骨。一堆堆的白骨,堆得像小山,上面还沾着点没烂完的布,浅黄的,和菜窖里的布丝、叶子上的线一样。
唐僧的腿软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李三身上。李三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堆白骨,眼神里满是震惊,还有点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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