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文学馆内香烟袅袅。
太子舍人王珪手持《项脊轩志》文稿,指尖在“庭阶寂寂”四字上轻叩。
“此文气韵沉郁,有建安风骨。”
他忽抬眼看张勤,“然‘偃仰啸歌’句,似非本朝体格。”
张勤垂袖立于青石地砖上,晨光透过棂格映出他半侧面影。
“下官前日协助秦王殿下种植银杏树有感,凭记忆录得此篇,并加以修改。”
“原作者名归有光,号震川先生,是下官曾经忘年好友。”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若干誊写文稿。
馆内众学士传阅时,侍读学士薛收忽拍案:“‘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此等白描,直追陶元亮!”
国子监博士陆德明却拈须沉吟:“老朽观‘诸父异烁’之语,倒似江东口吻。”
午时秦王李世民踏进文学馆,抓起文稿速览。
读到“桂影斑驳”时突然大笑:“昨夜孤巡王府,见月光穿银杏枝,投在粉墙上正是如此!”
他转向张勤,“这位震川先生,莫非是前朝隐逸?”
张勤躬身:“先生晚年避乱会稽,此文似是忆旧之作。”
他刻意将“庭有枇杷树”改为“银杏”,在页脚添小字注:“见秦王栽树有感而录”。
王珪命书吏取来《文选》比对,摇头晃脑道:“比之《闲居赋》,更多烟火气。”
忽指“娘以指叩门扉”句,“此等细节,非亲历不能道。”
暮鼓时分,此文抄入《武德文萃》。
张勤特意在“今已亭亭如盖矣”句后,添绘银杏叶脉插图。
校书郎疑惑:“此文不类今体,可要删改?”
张勤摇头:“调虽寡和,自有知音。”
张勤低头斟酒,见琥珀光里,自己青袍与记忆中课本上的归有光的身影渐渐重叠。
窗外银杏叶沙沙,似应答,似叹息。
......
西市牲畜区。
飘着草料和牲口粪便的混合气味。
张勤在围栏前站定时,几个粟特商人正用胡语吆喝着驱赶羊群。
他拦住个戴卷檐帽的贩子:“可有产奶的牦牛?”
那商人抹着汗打量他:“郎君要西域骆驼奶?昨日刚到两峰孕驼。”
张勤摇头:“要温顺的,给婴孩饮。”
旁边有个龟兹老头插话:“我这儿有头秦川牛,刚下崽半月。”
转到市集深处,见个高鼻深目的突厥人正给黑白花牛刷毛。
那牛体型较中原黄牛大一圈,乳房饱满如布袋。
张勤用马鞭轻点牛臀,奶牛温顺地甩尾。突厥人生硬道:“吐谷浑来的,每日出奶十斤。”
“可试过蹄?”张勤蹲下捏牛蹄缝。
突厥人愣住,眼见这汉人竟掰开蹄甲查验:“蹄裂易生瘸,奶带腥气。”
又探手摸乳房淋巴结,“此牛左乳有硬块,恐是乳痈。”
突厥人脸色变了,突然压低声音:“后棚还有三头康居牛,郎君随我来。”
棚里母牛毛色油亮,个小却结实。
张勤取银针扎饲料尝味:“喂的苜蓿?掺了多少麸皮?”
突厥人终于掏心窝:“您是个懂行的!这牛原是供鸿胪寺胡贡的,每日饮豆汁。”
谈价时,张勤拍出一块金饼:“连那突厥奴一并要了,他会挤奶。”
指棚角正在拌料的老牧人。
突厥商瞪大眼:“这奴养牛二十年...”
张勤又添匹绢:“他教我的人驯牛,三个月后还你自由身。”
黄昏时分,三头奶牛牵回延康坊。
张勤令在后园搭棚,地面铺石灰防潮。
老牧人阿史那用胡语哼着歌挤奶,银桶接住的乳汁泛着淡黄。
周小虎好奇舔勺沿,皱眉:“腥得很!”
张勤取纱布过滤:“煮滚加杏仁便去腥。”
而后,秦王府送来对犀角杯。
张勤试奶时,见杏儿吮吸有力,林儿却总吐奶。
他令在奶中兑少许米汤,慢慢将俩孩养得脸蛋圆润。
而阿史那已成为府上红人,甚至教会厨娘用奶渣做胡饼。
某夜张勤查棚,见老牧人给牛蹄抹酥油防裂,忽想起前世超市的利乐包。
月光下奶牛反刍的剪影,与记忆里牧场宣传画重叠。
他轻拍牛颈:“好生产奶,将来让你子孙遍地。”
牛哞声惊起檐下宿鸟,扑棱棱飞向皇城方向。
没过几日,张宅后院支起三口陶灶。
张勤令阿史那挤来新鲜牛奶,盆子接满时泛着腥气。
他舀半瓢奶滴在腕内侧试温,对林素问道:“婴孩肠胃弱,鲜奶易泻,需制乳霜。”
首道工序是滤杂。
张勤取细麻布四层叠作滤袋,悬在梨木架上。
奶液缓缓渗下时,他指盆底渣渍:“此乃毛絮草料,婴饮则生痰。”
滤净的奶倒入宽口陶釜,灶下燃松枝文火。
“火候最要紧。”张勤执竹勺不停搅动。
“沸则结膜,欠则生菌。”
待奶面起细泡,他撒入杏仁粉:“此物解腥毒,兼防乳痢。”
林素问凑近嗅闻:“确比鲜奶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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