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瘟疫,再次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开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惊惧,互相窥视着,猜疑的毒蛇在这一刻彻底苏醒,吐着信子,在彼此之间游走。
“谁……谁先来?”一个负责边境走私的小头目,声音颤抖着问。
阿鬼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平板,手指轻轻一点。
“麻杆,”他念出一个代号。
人群中,一个身材干瘦、眼珠乱转、负责情报汇总和分析的头目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麻杆”以其消息灵通和善于钻营着称,但也因此与各方势力牵扯颇深。
“鬼……鬼爷……我……”麻杆还想说什么,但阿鬼只是抬了抬眼皮,那两名黑衣手下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他身边。
“配合调查,澄清自己。”阿鬼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麻杆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架着,拖向了那扇小门。门开合间,似乎隐约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让剩下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安全屋内再次陷入死寂,但这一次的寂静中,充满了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微微垂下头,让刘海遮挡住部分视线,大脑却在疯狂运转。阿鬼的审查,绝对绕不开我。我“林野”崛起的速度太快,参与了太多核心事务,尤其是在后期,接触了大量机密信息。更重要的是,我之前“侥幸”从几次警方行动中脱身,甚至“因祸得福”获得了佛爷的赏识,这些在平时可以被解释为能力和运气,但在这种敏感时期,任何“巧合”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怀疑的焦点。
我必须做好准备。属于“林野”的记忆、行为模式、心理状态,必须毫无破绽。任何一丝属于“林峰”的警察本能和正义感,都必须被深深埋藏,用更厚的污泥覆盖。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隔一段时间,阿鬼就会面无表情地念出一个名字,然后看着那个人在恐惧中被带走。有的人进去的时间长,有的人时间短。但无论长短,当他们重新回到安全屋时,无一例外都像是被抽走了魂,脸色灰败,眼神躲闪,有些人身上带着不明显但仔细看能发现的淤青或颤抖,有些人则只是沉默地缩回角落,对任何人的目光都报以惊恐的反应。他们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但那种精神上的摧残,显而易见。
没有人交谈,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恐惧和猜疑里。我看到那个负责财务的“账房”,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着金丝眼镜,尽管镜片上早已没有了雾气;看到那个掌管地下赌场的头目,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大腿,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咒骂。
这种氛围,比直接的严刑拷打更折磨人。它一点点消磨着人的意志,放大着内心的恐惧,迫使你去回想自己过往的每一个细节,寻找可能存在的、会被认定为“疑点”的蛛丝马迹。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人被带走后,阿鬼那阴冷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我的身上。
“林野。”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浓重的烟味和恐怖的酸臭,直冲肺叶。我直起身,左腿刻意表现出些许不便,步伐沉稳但带着伤者特有的滞涩,走向阿鬼。我的眼神没有躲闪,而是带着一种混合着警惕、压抑的愤怒(对于被审查)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伤势和压力)的复杂情绪,迎向他的目光。
“鬼爷。”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阿鬼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耐损度。他侧了侧身,示意我进入那扇小门。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这是一个比外面安全屋更小、更压抑的房间,墙壁似乎是某种吸音材料,光线惨白,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两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但依旧无法完全掩盖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刚才被带进来的人,恐怕就在这里经历了“回溯审查”。
“坐。”阿鬼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自己则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
我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既带有防御性、又显得不那么拘谨的姿态。我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没有发现明显的刑具,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阿鬼的手段,往往更侧重于心理和精神的压迫。
“林野,”阿鬼开口,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更加阴森,“你的崛起,大家有目共睹。佛爷也很赏识你。”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这种开场白,往往意味着后面的问题会极其尖锐。
“但是,”果然,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巧了。警方对我们的打击,精准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你开始说起吧。上次在边境,‘黑蛇’那一队人栽了,你当时也在附近,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带回了重要的‘客户’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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