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那虚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数据与现实的壁垒,落在了我的身上。
“……下面,请‘幽灵通道’的主要构建者与核心维护者,猎隼,就近期安全事件的深层原因分析,及其所提出的《核心加密链路抗渗透性全面升级方案》,进行详细陈述。”
一瞬间,环形长桌旁所有的目光,如同舞台上骤然亮起的追光灯,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无形的压力仿佛瞬间有了质量,排山倒海般压来,让我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猛地冲上头顶时,在血管中奔流的细微嗡鸣。
我藏在桌下的手,指尖用力掐入掌心,利用那尖锐的痛感强行驱散了瞬间的眩晕。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入肺腑,带着决策穹顶内特有的、冰冷的金属与臭氧混合的味道。然后,我缓缓站起身,步伐刻意控制得平稳而略显沉重,走向设置在环形长桌内侧、略微突起的发言席。我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全场,与“山魈”那如同探照灯般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短暂的交汇,他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疤痕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让人无法窥知其内心的喜怒。我刻意,并且几乎是带着一丝本能地,避开了“黑隼”那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充满了怨毒与杀意的目光。
站在冰冷的合金发言席后,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内置麦克风的位置,再次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深呼吸,将那份演练了无数遍的、融合了冷静、激情、忠诚与一丝被误解委屈的复杂面具,严丝合缝地戴上。
“尊敬的‘算盘’先生,各位委员,各位同僚。”我的声音通过隐藏在各处的扬声器,清晰地传遍了这座星空下的穹顶大厅。声线平稳,吐字清晰,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种长期与技术打交道者特有的、略显刻板和认真的语调。“我在此想要明确声明,我所做的一切行为——无论是之前那些可能被视为‘异常’的深度数据访问,还是此刻提交的这份或许显得有些激进、甚至不近人情的升级方案——其最根本、也是唯一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确保‘幽灵通道’的绝对安全,构筑起守护集团信息生命线的最坚固壁垒,使其能够抵御任何已知或未知的外部威胁。”
我开始了我的陈述。我刻意避免了陷入复杂技术细节的泥潭,没有去炫耀那些晦涩的算法和协议,而是将全部的重心,放在了“风险识别”、“漏洞评估”与“前瞻性应对”这几个关键维度上。我引用了不久前那起“高度疑似外部专业力量发起的、针对性的渗透探测未遂事件”(即我亲手伪造、并成功栽赃给“蝰蛇”的那次),将其作为外部威胁已经变得何等精密、狡诈且极具针对性的活生生案例。我详细剖析了集团现有防御体系,在应对此类新型威胁时可能存在的、深层次的潜在漏洞与反应滞后性,并以此作为逻辑基石,有力地论证了我所提出的“主动性、攻击性漏洞挖掘”与“极限环境下的压力测试”等核心举措,并非多此一举,而是势在必行。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我的方法论过于激进,甚至可能因此带来一些不可预知的、短期的风险。”我的话语在这里做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语气依旧保持着平稳,但巧妙地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忠诚被质疑而产生的沉痛与无奈,“但是,我想在此提出一个或许有些尖锐,但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是应该被动地等待,直到敌人真正利用这些我们早已察觉却视而不见的漏洞,给集团造成无法弥补的、灾难性的损失之后,才手忙脚乱地开始亡羊补牢?还是应该主动出击,将这些隐藏的危机暴露在我们可以控制和监控的环境之下,在其造成真正危害之前,就将其彻底封堵、化解?哪一个选择,才是真正对‘算盘’先生负责,对集团的未来与利益负责?”
我再次巧妙地,并且是不点名地,将“蝰蛇”事件及其引发的K-73缓冲区覆灭,作为内部风险意识淡薄、监管机制缺失所导致的“系统性安全漏洞被外部精准利用”的反面典型。我的每一句看似客观的分析,每一个基于“数据”的推论,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无情地解剖着“黑隼”派系管理下的顽疾,又像一把把无形的盐,反复揉搓着“黑隼”及其残存党羽那血淋淋的伤口。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黑隼”放在光滑桌面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一个颤抖的拳头,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煞白。
“……我承认,我的某些操作,在严格的流程规范上,或许存在值得商榷之处。”我的声音在这里略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扞卫某种不容亵渎的信念,“但我的初衷,我每一个行动背后的最终指向,都毫无保留地是为了扞卫‘算盘’先生交付于我的、守护‘幽灵通道’这座集团重要基石的神圣职责!如果,仅仅因为我的‘过于尽责’和‘不合时宜的未雨绸缪’,而招致了不应有的怀疑和内耗,我……无话可说。”我再次停顿,目光坦然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回穹顶中央那模糊的数据影像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恳切,“但我恳请各位,将我们有限的精力与目光,聚焦于我们共同面临的、来自外部的、真实而迫在眉睫的威胁之上,而不是消耗在内部无休止的、毫无根据的无端猜忌与倾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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