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应急方案
手指落下。
按下的仿佛不是虚拟按键,而是引爆命运的开关。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毫秒都像在粘稠的胶质中挣扎。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野的撞击声,咚咚咚——如同擂响一面破败的战鼓,震得耳膜发麻。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奔涌,却又在末梢凝结成冰。视线死死锁在状态监控程序那个该死的窗口上,眼球干涩得忘了眨眼,仿佛稍一偏移,就会错过决定生死的信号。
绿色?还是红色?
成功?还是彻底的、万劫不复的失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父亲倒在雪地里的脸,眉骨上那道疤痕在模糊的画面中异常清晰;闪过杨建国——不,“工匠”——将警徽放入我手中时,那沉重到几乎无法承载的托付;闪过陈曦在樱花树下,那双映着阳光和未来的眼眸……所有这些影像,都像烧红的铁链,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不能失败。绝对不能。
就在这极致的煎熬几乎要将我的神经绷断的刹那——
亮了!
不是刺眼的、代表毁灭的猩红,而是那抹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充满生机的翠绿!
状态监控窗口内,那个微小的指示灯,如同暗夜中骤然点燃的灯塔,稳定地、坚决地亮起!光芒持续了半秒,或许更短,随即如同它出现时那般干脆利落地熄灭。几乎同时,底层协议栈反馈回那个我期盼已久的状态码——
【发送成功】。
成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猛地攫住了我。双腿一软,我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死死抓住冰冷的操作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但不再是恐慌的擂鼓,而是宣泄般的、带着剧烈痛感的狂喜。我张大嘴,贪婪地吞咽着分析室里干燥而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我还活着,我成功了!
刚才那几分钟,不,或许只有几十秒的等待,仿佛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汗水如同溪流,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瞬间将我刚有些干燥的衣物再次浸透,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但我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右手旧伤处因过度用力而传来的、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做到了!在几乎完全绝望的境地,靠着那微不足道的、近乎赌博的清理,我竟然真的修复了连接!信息已经发出!“工匠”应该已经收到了!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嫩芽,尽管微弱,却顽强地重新在我几近冻结的心田里扎下了根。
但这狂喜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理智如同冰水,迅速浇灭了情感的余烬。
成功发送,只是第一步,是最基础的一步。它恢复了联系,但并未解除我眼下迫在眉睫的危机——四十八小时后的安全联席会议!那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山魈”的关注,“黑隼”的虎视眈眈,“算盘”那永远看不透的冰冷审视……仅仅依靠这单向的、无法实时沟通的信标,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必须在会议前,获得更具体、更具操作性的指导,或者,至少是某种来自外部的、能够增强我底气的“凭证”。
而且,这次意外的故障给我敲响了警钟。这套“单向量子信标”系统,并非万无一失。它精密,却也脆弱。这次是物理接口的微小问题,下次呢?在“导航员”那日益进化的监控网络下,它还能安全使用多少次?我必须为可能再次出现的联络中断,甚至彻底失去这条生命线的极端情况,做好准备。
一个应急方案。一个在主要通讯渠道失效时,能够启动的、备用的、或许更原始、但也可能更隐蔽的联系方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般在我脑中蔓延开来。
我缓缓坐回椅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飞速思考。大脑像一台过热的引擎,在疲惫和压力的双重折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但我必须让它继续运转。
基地内部,与外界物理接触的渠道极其有限,且都被严格监控。通过“岩石”?不,他是我在内部的重要支点,不能轻易暴露在直接与外部联络的风险下,那会毁了他,也毁了我。其他任何已知的、常规的物资通道、人员轮换……都布满眼线,风险极高。
那么,非常规的呢?
我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台刚刚经历了“手术”的信号分析仪。除了那个量子接口,它还有其他与外界产生物理数据交换的方式吗?维护人员使用的专用加密存储介质?那种介质是一次性的,且使用记录会被“导航员”严格审计。
或许……垃圾?
一个看似荒谬,却让我心脏猛地一跳的念头闪过。
基地产生的电子废弃物、报废的存储设备、损坏的零部件……这些“垃圾”在集中销毁前,是否会有一个暂时存放和初步分类的区域?那个区域的监控,是否会相对薄弱?如果我能将信息隐藏在某个即将被报废的、看似毫无价值的部件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