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距离厚重铁门百米外停下。豹眼下车,走到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装置前,进行了包括指纹、虹膜,甚至可能还有声纹在内的多重验证。沉重的铁门这才带着沉闷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后那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通道。
车队驶入。内部的景象让我的心再次下沉。这里灯火通明,但光线经过精密计算,照亮了所有主干道和关键节点,却在建筑物的侧面、角落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适合隐藏与监视的深邃阴影。道路横平竖直,所有建筑外观统一,涂着压抑的深灰色或迷彩色,没有任何标识、门牌,甚至没有窗户(或窗户极小且内嵌铁丝网)。穿着统一深色制服的人员行动迅捷,步伐一致,彼此间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整个环境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机器般的高效秩序感,缺乏任何“生活”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的气味。除了柴油和机油味,那股在矿坑就隐约嗅到的化学气味在这里变得浓郁而复杂——强烈的有机溶剂刺鼻味,混合着类似医院消毒水的氯味,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杏仁又带点甜腻的气息,以及一种底层隐约涌动的、如同什么东西在缓慢腐败的微酸…… 这气味无孔不入,刺激着鼻腔和喉咙,它指向的,绝不仅仅是毒品仓储,很可能涉及更前沿、更危险的化工合成或试验。
我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豹眼递给我一把钥匙,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器播报:“你的临时房间。不要随意走动。明天会有人带你熟悉环境和交代任务。”他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聚焦在我脸上,这一次,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如同评估器械耐用度般的审视,“记住,在这里,多看,多听,少问。不该碰的别碰,不该去的别去。这里的‘规矩’,比外面……严密百倍,也残酷百倍。”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很快消失。
我关上房门,反锁。但这把普通的锁给予的安全感虚幻得可怜。我快速而细致地检查这个狭小、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卫)的空间。凭借受过的专业训练,我很快在墙角电源插座旁一个过于光滑的微小孔洞、天花板烟雾探测器上一个不易察觉的额外透镜反光、以及桌下那颗与其他螺丝在色泽和磨损度上有毫米级差异的“螺丝” 处,确认了至少三个监控监听设备。
他们甚至懒得完全隐藏。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宣告与威慑:你的一切,从身体动作到微弱声响,都在我们的绝对监控之下。你无处可藏。
我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完全遮蔽了外部。我小心翼翼地撩开一条极细的缝隙,向外窥视。巡逻队的身影以固定的节奏和路线穿梭,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士兵。远处,一栋看似仓库的建筑,其通风系统格外巨大,正持续排出带着那股特殊化学气味的、略显浑浊的气体。更远处,有一个向下倾斜的、被严密把守的通道入口,有车辆正在驶入,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那里显然还有地下部分。
这个地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中转站或仓库。它是一个功能齐全的、高度戒备的、在地上与地下同时运作的精密堡垒,或者说,一个大型的、危险的非法工厂与实验室。
我松开窗帘,房间重新被内部冷漠的光线填充。我坐在硬板床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冰凉触感。从矿坑那个充满个人恩怨和原始暴力的泥潭,被捞起后扔进了这个巨大、精密、冷酷运转的系统内部。在这里,危险不再来自于某个具体的个人,而是来自于整个环境、无处不在的规则(而我尚未知晓)、以及那沉默却无处不在的监控之眼。
“山魈”的指令,豹眼的“赏识”,将我送到了这里。这看似是晋升,是接近核心的跳板,但实质上,更像是一次危险的隔离审查,或是一次投入高压反应釜中的催化试验。我之前的每一个行为,都可能被记录、分析、重新评估。我不仅是伪装者,更是被放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的样本,任何微小的、与本底不符的“杂质”,都可能引发系统的排异反应——那将是高效、冰冷、且绝对的毁灭。
长夜漫漫,危机已从四面八方向我合围。我知道,从踏入这个基地的那一刻起,真正的考验已经降临。我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将“林野”这个角色烙印在灵魂深处,融入这冰冷、高效、充满罪恶的系统脉搏之中,才能在这致命的虎穴里,找到那一线渺茫的生机,以及……那或许能摧毁这个庞大毒瘤的、唯一的关键节点。我如同一个行走在透明钢丝上的演员,脚下是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万丈深渊,而观众席上,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等待着我的任何一个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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